這年頭家家戶戶都困難,一分錢掰兩半花。
能養活這老些狗的,近乎沒有。
哪怕像許炮這樣的老獵戶,最多也只養四五條狗。
狗的食量挺大,沒有肉食的基礎上,每天得消耗兩三斤苞米麵、細糠或麥麩子。
想想九條狗,一天得吃多少東西?有幾戶人家能養起。
徐寧三人牽狗擱路上耽誤一來小時,進入屯西口已經是三點半左右鍾了。
這是他估摸的時間,因為擱農村很少有人能買起手錶的。
哪怕兜有錢,也捨不得花五六十塊錢買塊手錶,所以大多數人都是看日頭么麼。
進屯後,三人就直奔老於家走去。
到了門口。
徐寧將狗繩遞給王虎,由王虎牽著讓狗趴柵子根下。
否則領著狗站在人家門口,顯得不太禮貌。
徐寧朝院裡張望,喊道:“我於大爺擱家不得?”
“誒!擱家啦。”
於開河從屋裡快步走出,他老伴跟在後頭,瞅見是徐寧三人便笑臉相迎。
“二小子啊,快進屋!”
甭管有事沒事,先請進屋是禮節。
幾乎沒有見面就問:有啥事啊?有事就說。
除非是主家特看不上眼的人。
徐寧笑說:“不進屋了,於大爺,我找你想辦點事。”
“辦啥事?那你就說唄,走,進屋喝口水說。”
他老伴笑盈盈的,是個挺慈祥的老太太。
她說:“對啊,先進屋喝口水,找你大爺啥事進屋再說唄。”
徐寧搖頭婉拒:“不得了,大爺,是這麼回事。我們仨擱山上打著不少牲口,可我仨整不回來,我尋思伱家不是養活驢麼,就想讓你幫個忙,使驢車給牲口拉回來。”
李福強點頭:“我兄弟擱山上打著七頭豬,千十來斤呢。”
於開河聞言一陣發懵,“打這麼老些?”
“嗯吶,這不是領狗去的麼……”
於開河出門轉頭才瞅見擱柵子根下趴著的九條狗。
一時驚道:“哎呀我滴媽,擱哪整這老些狗啊?誒,那不是老常家的黑狼麼。”
徐寧笑說:“嗯呢,黑狼和青狼兩幫狗,那兩黃狗是我家的。”
“……你跟太平許炮將青狼也借來了?”
“那倒不是,許炮不是病了麼,他就讓我牽著青狼幾個溜溜,正好我常大爺也不樂動彈,我就領著它們一塊去山上溜達溜達唄。”
於開河略微懵圈。
他記著青狼是許炮表姐家的孫子楊東牽著溜呢,咋就到徐寧手裡了呢?
但他沒糾結這事,因為跟他沒啥關係。
於開河轉過頭,乾脆道:“那行,等我給驢套上,完了咱就去,你仨都去啊?”
李福強說:“那不得,就我和虎子跟你去,讓我兄弟牽狗回家歇歇。”
“那你們進屋呆會啊。”老太太說道。
“大娘,我們不進屋了,得先給狗送回去,要不然我一人牽不動這老些狗。”
王虎說:“大娘,你快回屋吧。”
“我仨回去了。”
正當仨人要牽狗轉身往家走時,徐寧三人便瞅見隔壁大門走出來一人。
這人正是常西風,他手裡提著一撮子爐灰,剛邁出門檻兒。
扭頭也瞅見了他們三人,他微微一愣,目光就對準了靠著柵子的九條狗。
常西風略微呆滯,因為他瞅見了青狼和黑狼!這倆狗是他夢寐以求的,前些天答應楊東去獵熊分他一股時,常西風就在琢磨咋才能將青狼整到手。
因為他原本定下的倆狗崽,被徐寧這損玩應給截下了。
可這才過幾天吶?許炮家的青狼幾條狗,咋就落到徐寧手裡了捏?
正當他愣神的工夫,李福強也瞅見了他,一瞅是這癟犢子。
當即不客氣道:“你瞅啥呀?”
常西風回過神,順嘴回道:“我瞅狗呢……”
他確實瞅狗呢,可話落到李福強耳朵裡就變味了。
“哎我艹!你特麼還敢起皮(pier)。”
起皮的意思就是起刺兒、炸刺兒,通意是找事、鬧事。
李福強作勢就要提著扎槍給他一杵子,卻被徐寧緊忙攔下。
常西風見狀則飛快將撮子裡的爐灰攘在柵子下。
而後迅速轉身竄進家門,且兩手一掰,就將大門合上了。
李福強瞅他回了家,急的直跺腳。
“你攔我嘎哈呀?”
徐寧拉著他胳膊,道:“現在跟他扯這裡格楞嘎哈呀?”
“他特麼罵我!”
王虎說:“強哥,他整不好真是瞅狗呢,我看他瞅著青狼黑狼,那眼睛都直了。”
“是麼?”
徐寧點頭:“恩,這事先記下,咱先辦正經事。等閒下來再歘空收拾他!”
李福強瞅了眼站在門口,還沒有回屋的老太太,默默點點頭。
他知道自己兄弟腦瓜子活泛,辦事陰損。
所以聽到徐寧的承諾,他也就沒再找常西風毛病。
而院裡鼓搗爬犁套驢的於開河,和他老伴也都聽見了,但他倆都沒有出聲言語。
因為他們都知道前兩天常家兄弟,乾的那偷雞摸狗爛後腚的事兒!
況且這老兩口還吃過徐寧給的熊肥膘肉呢。
跟常家兄弟做鄰居這些年,老兩口可沒吃著常家兄弟的東西,反倒是常家兄弟缺啥少啥都愛跟老兩口張嘴。
徐寧朝著院裡的老太太說:“大娘快回屋吧,我仨先回去送狗了。”
“恩吶,那你仨有空常來家裡坐啊。”老太太說道。
“誒!”
三人應一聲,便牽著狗朝老徐家走去。
前半段路,李福強悶頭沒吭聲,可他這心裡邊越想越不舒坦。
就沒忍住罵道:“這狗der真特麼氣人吶!”
徐寧勸道:“咱先忍忍,這事整不好真是碰巧,我也么麼他是瞅狗呢。”
“這癟犢子肯定是眼紅咱牽著青狼和黑狼了,我二哥不是說過麼,擱山上打圍的,見著好狗哪有不喜歡的啊?更何況咱牽的是整個慶安最牛比的兩條狗!”
徐寧點頭:“虎子這話,說的在理。”
李福強磨牙切齒的說:“我就想削他一頓,要不然不解恨吶!”
“大哥,你放心,等咱從望興回來就歘空收拾他,肯定有招讓你削他,我還得讓他倆擱屯子裡待不下去!”
李福強聽聞兄弟講話,便心情大好,笑道:“哈哈,兄弟,該說不說,你是真損吶!”
他只想削常西風一頓,而徐寧卻想讓倆兄弟滾出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