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韞濃

第122章 與妻書,訣別信

後面的字右諫議大夫已念不下去。

但那並排的帝后璽印,那兩種筆跡共同書寫的詔文,已經足以證明一切。

元韞濃平靜地垂著眼,“接著念。”

右諫議大夫只得接著念下去:“皇后聰敏睿智,深諳政要。設若孤躬未克生還,皇后威望素著,當承社稷之重。即由皇后正位監國,權攝朝政,總攬萬機。”

越唸到後面,他額頭上的冷汗就越淋漓不止,“內外臣工,視孤親臨。敢有不遵詔命、心懷異志、或行悖逆者……”

他再一次停了下來,冷汗連連。

“念。”元韞濃道。

右諫議大夫哆嗦著念:“敢有不遵詔命、心懷異志、或行悖逆者……殺無赦……欽此……”

心懷鬼胎的人更是沒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尤其是右諫議大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幾乎癱軟在地。

那幾個隨他叩首的官員更是面無人色,抖如落葉。

孫鵑紈最先伏下身,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臣謹遵陛下與娘娘詔書,皇后萬歲,萬歲,萬萬歲!”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後,臣子們跪成黑壓壓的浪潮,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叩拜聲浪。

“臣等謹遵陛下娘娘詔書!”

“皇后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浪在巍峨的殿宇中迴盪,元韞濃面無表情地聽著這山呼,目光冷冽如冰。

這或許是她逼迫這些臣子們也得喊她萬歲之後,他們山呼萬歲最誠心的一回。

因為他們擔心自己人頭落地的恐懼,超越了對她的不滿。

元韞濃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張臉,最終定格在那癱軟如泥的右諫議大夫身上。

“小滿。”元韞濃道。

“在!”小滿立刻上前。

“傳本宮令。”她的命令如同冰珠落地,帶著金戈之音,“詔令西洲殘存諸軍,收攏部眾,固守待援。凡有擅退一步者,斬立決。”

“詔令京畿元氏部曲私兵,整軍,備戰。”

“詔令天下州府,糧秣、軍械、丁壯,按戰時律令,即刻徵調,不得延誤。”

“著岐王、大理寺卿、鄭翰林學士會同六部主官,總攬朝政,穩定後方。凡有延誤軍國、動搖人心者——”

元韞濃聲音幽冷:“殺無赦。”

“臣等遵旨!”以岐王為首,眾臣肅然應諾。

不少人面面相覷,元韞濃這意思,是打算還要派兵去戰嗎?

還有誰能戰?如今留在朝中的武將,重要的只剩下岐王、元蘊英和孫鵑紈三人。

再派人出去,京華守備空虛,容易被攻下啊。

但是元韞濃沒說,眼下他們也不敢再問。

“右諫議大夫。”元韞濃微微一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拖出去,剮了,頭顱懸於城門示眾。”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種關頭,元韞濃連斬連殺那麼多人,這個魄力,這個鐵血手腕。

元韞濃笑了一聲:“本宮要那顏律知道,投敵的狗是什麼下場。”

死寂裡,只有殿外凜冽刺骨的寒風吹過聲。

元韞濃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癱軟在地的右諫議大夫身後,方才附和的投降派臣子。

“至於你們。”元韞濃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讓他們如墜冰窟,“流放去北涼。”

這幾人抖得如同風中殘葉,想要求情,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生怕流放變斬首了。

他們怎麼樣都比右諫議大夫好。

“除了說投降的,還有方才說南遷的,也很好。”元韞濃微微頷首,嘴角弧度加深。

“那本宮北上期間,就勞煩說要南遷割地的幾位愛卿祈福了。”她逐一掃視過那幾個同樣抖如篩糠的官員,“這些日子不必上朝了,每日辰時身著素服,於宮門前向北長跪,為本宮與陛下祈福。”

“跪到本宮歸來,或是大裴傾覆為止。”元韞濃柔聲道。

這幾個臣子猶如被抽走了脊樑骨,他們最好面子,這是日日示眾,鈍刀子割肉啊!

“本宮不希望再聽到什麼怯戰之論,若再有人動搖人心,說陛下身亡。本宮便成全你做個忠臣,一塊去陪陛下。”元韞濃道。

先前他們或許總想著她不敢再殺他們,這會他們也應該明白,不管是誰來,她都會殺。

元韞濃語罷,不再看眾臣子,轉身在霜降的攙扶下,離殿而去。

宦官高喊退朝。

元韞濃被扶著踏上鳳駕,坐在溫暖的車內,她闔上眼眸。

“啟程。”片刻後,元韞濃的聲音透過厚重的車門傳出。

“起駕——”宦官尖利悠長的唱喏刺破寒風。

車輪轔轔,碾過青石板路。

元韞濃靠在玄木車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驛卒帶來的那個布囊。

除了軍情,布囊裡只剩下一封裴令儀的親筆信,還有一枚只嵌了紅寶石的素簪。

想來是裴令儀想要打造雕刻,卻還沒來得及。

裴清都,前世算,今生算,你算計了一輩子,難道死都要給留下這麼個爛攤子。

你怎麼能死?你又怎麼敢死?

……也好。

這盤棋,我替你下完。

要麼贏,要麼一起輸得乾乾淨淨,什麼都別留下。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壓在禁宮之上。

鳳儀宮內殿殿內只點了一盞孤燈,豆大的火苗在燈罩裡不安地跳動,將元韞濃的身影投射在牆上,搖晃不停。

白日裡喧囂的鳳冠、繁複的翟衣早已卸下。

她只穿著一件素白的中衣,墨黑的長髮如瀑般披散下來,襯得臉色在昏黃的燈火下愈發蒼白。

如同上好的薄胎瓷,一觸即碎。

唯有那雙眼睛,像燃盡了所有情緒後剩下的兩簇幽冷冰焰。

元韞濃拆開了那封寫著“阿姊親啟”的信,展開信紙。

裴令儀的字跡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潦草,彷彿是在極匆忙、極緊迫的情形下寫就。

就連墨跡似乎都帶著淺淡的血色,似乎是墨不過,以血來湊。

阿姊吾妻如晤:

見此信時,不知生死。玉涵關前恐是死局,生死未知,是我愧對阿姊。

不必為我悲慟。你我皆知,這江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只是未能與阿姊同老,是我此生之憾事。

朝中諸公,可用者用,可殺者殺。

普天之下可以下完這盤殘棋者,唯有阿姊一人。無論輸贏,我都認。

阿姊總笑我囉嗦,可還是且容我再絮叨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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