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蘊英勃然大怒,“什麼?哪裡來的野種!”
孫鵑紈怒容滿面,“這天下是陛下和娘娘一同握在手裡的,跟你們裴氏有多少關係?先前打江山受苦受難的時候不見得你們出力,現在享福了來分一杯羹了?”
“老清河王去世多年,又怎能證明此子是其血脈?”沈川眉頭緊鎖。
裴七叔頓了頓,眼神示意身旁的灰衣少年。
少年上前一步,“臣裴旁,見過皇后娘娘。”
元韞濃靜靜地聽著,唇角的笑意愈發冰冷。
裴旁躬身,“臣雖未盡孝父母親膝下,也並未享用榮華富貴,學習文韜武略,但如今大難當前,臣也願意力挽狂瀾,支撐起大裴。”
“真是大義啊!”裴氏族親似乎感動至極,紛紛讚歎不已。
元蘊英險些被氣笑了,“你在這裡裝什麼呢?好像多委屈你一樣,難道五郎是一路榮華富貴,坐享其成嗎?”
“正是如此,況且既然從未學過文韜武略,處理政見,又如何治理家國?”沈川道。
自從大理寺卿被元韞濃查出來通敵之後,沈川更是晉升成了大理寺卿。
就連慕水妃都笑話他說,他能如此年少有為,多虧了前頭那些人拎不清都被元韞濃處決了。
“大理寺卿此言差矣,裴旁雖年幼,但有滿朝忠臣輔佐,又有我們這些宗老從旁教導,何愁不能治理好江山?”裴家族老道。
“這所謂的老清河王血脈,僅憑一面之詞,又如何能讓人信服?”孫鵑紈擰眉,“何況就算是真的,一個私生子,有什麼道理來繼承正統?我們殿下還在上邊坐著呢。”
“陛下已去,娘娘又是何苦?千金之軀,何需如此受苦呢?”裴氏族老道。
“孫副將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裴七叔冷笑道,“如今陛下生死未卜,為了江山社稷,立新君是當務之急!”
孫鵑紈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心中已然明白,這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裴旁。”她輕念著這個名字,眼神冰冷,“你可知這京華,從來不是那麼好待的?”
裴旁一凜。
他原本聽這些宗老所言,只以為元韞濃是什麼深閨之中被保護得很好,對什麼事情都一無所知的柔弱皇后而已。
本想著這一切都會非常順利,沒想到反對的意見也會那麼激烈。
更沒想到元韞濃還有那麼多擁躉。
孫鵑紈的目光再次掃過眾宗老,“既然各位如此篤定的身份,那便請出確鑿的證據,否則,僅憑几位宗老的一面之詞,我等難以信服。”
裴七叔臉色一沉,“孫副將這是在故意刁難我等啊!如今局勢危急,哪有時間去尋找什麼證據?”
“呵呵。”鄭女幼冷笑一聲,“沒有證據,就想讓這來歷不明之人登上皇位,你們莫不是在痴人說夢吧?”
“老東西。”元蘊英是演都不演了,連點好臉色都不想給,“你確定這裴旁是老清河王的血脈?這傢伙不久前還在街邊上乞討吧?”
她說怎麼看裴旁多少眼熟呢,不就是之前在街邊上乞討的那幾個乞兒裡面其中一個嗎?
沈川不知道這事,聽了更是覺得不可思議,覺得荒謬。
他問:“你們憑藉什麼東西將他認成裴家直系的血脈?為什麼現在又拿不出證據來?這其中的蹊蹺,你作何解釋?”
裴旁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沒想到元蘊英一眼就看出了破綻。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莫要血口噴人,我先前流落民間,又有何不可?”
“哦?是嗎?”孫鵑紈挑眉,“那證據呢?那為何老清河王從未提起過此事?要我去查嗎?”
裴旁面色灰白,見四周的臣子有些動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臣有證據!”
此言一出,哪怕是旁邊的裴七叔也驚異地看了過來。
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裴旁有證據。
他們找到裴旁,也只是從清河王府老僕那裡的一面之詞,根本沒有求證。
因為對於他們而言,裴旁血脈是真是假根本就不重要。
他們只需要找到一個合理的傀儡,能推動他跟裴令儀和元韞濃奪權就夠了。
裴旁道:“臣身上有老清河王的信物!”
他取出身上的一枚玉佩,雙手高舉過頭頂。
裴氏那些人頓時歡欣鼓舞起來:“是裴氏祖傳的玉佩!”
“這足以證明裴旁的血脈了!”
“可見其是老清河王親子,只是流落民間,多年不得認祖歸宗而已!”
元韞濃看向鄭女幼,鄭女幼最擅長鑑寶。
裴令儀的確跟她說過,清河王府嫡系幾乎是一脈單傳,傳下來一枚玉佩。
可惜是丟失了,否則就送了她打成首飾。
鄭女幼接過玉佩,上下端詳之後,“確實是美玉,是寶玉,上面的這個應該是清河王私印。”
“這麼說來,這玉是真的了?”元韞濃終於開口了。
那麼這樣說來,裴旁的身份也多半是真的了。
元韞濃輕嗤一聲。
她覺得可笑。
她替追隨老清河王而去的清河王妃感到不值,也替被丟下一個負重前行的裴令儀感到不值。
瞧著多麼重情重義的清河王,還藏了這麼個隱患,丟給年幼無知卻一個人掙扎求生的裴令儀。
裴旁見他們確認了玉佩,高聲道:“臣之生母雖是一歌女,但與清河王相愛從未誕下了臣。”
他說:“清河王雖未給母親名分,但卻留下了玉佩!只待臣成人之後,拿著此等信物,前來相認!只是清河王身死,母親也鬱鬱而終,只留下臣一人無依無靠!而今能認祖歸宗,臣此生無憾了!”
“此生無憾?”元韞濃彎起唇角,滿含嘲弄。
裴旁說出了令眾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句話:“臣不求登基,不求入朝為官,也絕不會與殿下,與將來殿下和陛下的孩子爭奪什麼。”
“住口!”裴七叔猜到了他要說什麼,當即怒喝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他深知,一旦裴旁那麼說,他們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裴旁這是見識了其實元韞濃在朝中根深蒂固,性子也不是什麼軟弱可捏的人,所以想要反水了。
想著得不到權勢,就退一步把他們這些人全都給出賣了,自己獲得榮華富貴。
元韞濃緩緩起身,鳳冠上的東珠相互碰撞,目光掃視著滿堂宗老,“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