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韞濃當然知道裴令儀一直沒走,就是等她過去。
但是她現在還不想去送裴令儀。
她無法做到輕易釋懷,但也無法漠視裴令儀因她而癲狂的命運。
“郡主,孫副將求見。”霜降小步走過來,輕聲說道。
元韞濃感到意外,她揚眉,“讓她進來吧。”
小滿將孫鵑紈引了進來。
元韞濃看向孫鵑紈,“怎麼還不啟程?一群人在府門外做什麼呢?你現在過來,總不會是讓我去送裴令儀吧?”
“一直不走確實是殿下在等郡主來,但末將這會來,是來替殿下送東西來的。”孫鵑紈自己看著也有些尷尬。
她手上捧著一個鎏金漆盤,但她也不知道裴令儀臨行這會把這些東西給元韞濃幹什麼。
她只認得一樣白瑪瑙耳墜和一樣白玉項鍊,因為先前元韞濃都戴過。
當時元韞濃被北涼抓走的時候,莊且拿耳墜挑釁過裴令儀。
那條白玉項鍊更不必說了,圓月玉墜碎了,裴令儀天天擱那拼。
但是漆盤上還擺了一根簪子和一朵含著露的水晶蘭。
孫鵑紈說:“殿下除了部曲以外,還留了暗衛,若是有什麼事,郡主可以擲杯為號叫人。”
元韞濃凝視著漆盤上的東西,沒有說話。
孫鵑紈受不了這樣的沉默,“隊伍將行,末將送完東西,這就要走了。郡主保重,末將告退。”
她小心翼翼地將漆盤放下,便訕笑著跑了。
小兩口的事情她也不想再摻和了。
元韞濃看著那些東西,一時沉默。
被拼回去的白玉圓月項鍊,儘管能看出細紋,但也可見拼湊之人的用心之至。
還有那一對白瑪瑙彎月耳墜,完完整整,原物奉還。
那時候做下的約定,哪天裴令儀想要求原諒了,便把耳墜還回來,求她念及舊情。
那用到這會,就是為了求得原諒嗎?
元韞濃得知裴令儀也是重回一世之後,裴令儀送過不少禮物賠禮道歉,但那些都沒有這一次的特別。
送上來的新首飾裡,這回端來,是一根簪子。
元韞濃的指腹摩挲過紅寶石的點綴,是紅蠟。
她將簪子挪到燭火邊。
紅蠟融化,燭火照亮,白紙透字。
正如每一回他耍這小手段跟她認錯一樣,字條上寫——
阿姊,我錯了。
元韞濃反手蓋上那張字條,閉上了眼睛。
她張了張嘴,啞聲發出了一道嘆息。
最終又歸於寂靜。
*
裴令儀離京才短短數日,元韞濃就在晚間收到了宮內的密信。
小滿掐著截下來的信鴿的翅膀,把信給元韞濃。
元韞濃開啟一看,上面寫——
切勿入宮。
雖然沒有落款,但是元韞濃能從刻意改過筆法的字跡中,還是能依稀辨別出這是慕湖舟的字。
切勿入宮?宮裡出什麼事了嗎?
元韞濃擰眉,心中總惴惴不安。
她捏著密信來回踱步了一圈,轉身對小滿道:“去讓暗衛去探查。”
“是。”小滿領命離去。
暗衛速度很快,小滿回來面色沉凝,“郡主,宮門提前上鑰了。暗衛探了訊息回來,說是張貴妃突然在宴席上暴斃,皇上吃了方士煉的什麼丹閉門睡過去了,叫不醒。”
“張貴妃暴斃?”元韞濃眉頭皺得更深了,“張家那裡是什麼動靜?慕載物知道了沒有?”
小滿搖頭,“五皇子那裡沒有動靜,看樣子還不知道。但是張家那裡鬧翻天了,張開華連夜進宮面聖,但是內侍說皇上是吃了丹藥醒不了。”
“他是真吃了丹藥醒不了,還是裝聾作啞當不知道?”元韞濃冷笑,“張貴妃會暴斃?這裡面沒有太后或者皇后的手筆嗎?”
雖然惠帝近來磕了什麼丹藥,一睡就是十幾個時辰叫不醒是常事了,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元韞濃覺得他是裝瞌睡也指不定。
畢竟他懦弱迴避也是常有的事情。
慕湖舟當了太子,太后和皇后還真是演都不高興演了。
霜降面色憂慮,“今夜皇后設了宴宴請不少命婦官眷,張貴妃在宴上暴斃,人多手雜,皇后必然有的是由頭了。”
小滿說:“要緊的是,皇后如今藉著查明真兇的名頭,抓了一堆人,都是族中站五皇子的妃嬪和官眷。世子和三娘跟國公去了北州,禁軍如今在白家手上,自然聽皇后的話抓人。”
“那阿孃呢?可有牽連進這些事情裡面?”元韞濃問。
“長公主沒有去赴宴,她病了一段時日了,一直在宮裡閉門不出的。”霜降說道。
小滿卻眉心緊鎖,“可是暗衛說,皇后也是疑心長公主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元韞濃道,“她哪裡是疑心阿孃?分明是要藉此機會陷害阿孃。”
偏偏惠帝那孬種又閉門裝死了。
元韞濃問:“她現在也只是疑心吧?沒做什麼吧?”
“暫時沒什麼動靜,只是太后往長公主宮中去了。”小滿說。
“套馬,現在就調集元氏部曲去宮中。”元韞濃當機立斷,從妝匣之中取出半枚虎符。
小滿立即照做。
但當元韞濃握著虎符踏出院子,未出儀門,就見儀門之外,一群人舉著火把,聲勢浩大。
裴氏族親、裴令儀留下的那些部曲以及裴七就站在儀門外,刀劍與火把早已恭候。
元韞濃神色冰冷,“是什麼事情值得如此興師動眾?你們這是御外敵,還是防內賊呢?”
這群人,著實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