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皇后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皇后臉色一沉,怒聲道:“有你們什麼事情?什麼場合?像什麼樣子!”
“母后息怒。”慕湖舟低頭認錯。
皇后被這逆子氣得不輕,“湖舟,你不過是被一己之私矇蔽了雙眼,感情用事罷了。這關乎江山社稷,可容不得半點差錯。”
太后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頗為頭疼。
沒一個省心的,但凡有一個爭氣,何至於叫她一把年紀了還要為家族籌謀?
她道:“皇帝,可不能被這些小輩的話擾亂了心智,他們尚未歷經磨礪,你可是帝王。”
“謹遵母后教誨。”惠帝不得不低頭。
“嗯,當斷則斷,不要猶豫不決。”太后點頭。
呂大人也趁機發難,上前拱手,“陛下,長公主同郡主平日裡行事張揚,鋪張浪費,底下早已有怨言。”
“此次巫蠱案證據確鑿,要是再不加以嚴懲,恐怕難以服眾。”他表面上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嘴角卻閃過一絲得意。
太后在朝中勢力龐大,根深蒂固。
反正他們呂家跟元家已經結了仇了,還不如趁此機會做個投名狀。
惠帝下定主意,“既然如此,那……”
元韞濃抬頭等待懲罰的結果。
偏偏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裴令儀在此時越過一眾人,站到元韞濃前面。
“清都……”元韞濃下意識要拉他。
裴令儀微微側過身,避開元韞濃的手。
他的視線在元韞濃手上似乎又開始滲血的細布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又與元韞濃對視。
沉靜的眼睛,如同墨硯水般,死水微漾。
“陛下,此事與國公府無關,巫蠱人偶是臣所作。”他轉過身,聲音平穩。
“什麼?”惠帝半眯起眼睛。
皇后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怎麼可能?你不要妄想替他們頂罪!”
“你在胡說什麼?”元韞濃拽住裴令儀的手。
惠帝心知肚明此事多半就是陷害,不會罰得太重。
裴令儀這時候橫加阻攔,一己承擔罪名,那可不就是罰俸祿關禁閉什麼了。
畢竟國公府是全府上下來承擔罪罰,裴令儀可就只有這副軀殼。
裴令儀微微抬起頭,目光堅定,“那個巫蠱人偶,是臣所做,但京中盛行巫蠱之風,僅僅是巧合。”
眾人皆驚。
元韞濃微微皺眉,瞬間明白了裴令儀的意圖。
“清都,你瘋了?居然碰這些東西?”元韞濃佯裝憤怒,眼眶卻微微泛紅。
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印,抑制住翻湧的情緒。
裴令儀望向元韞濃。
他既然可以做質子,那也可以做衝鋒陷陣的棋子,無足輕重。
他還不想成為元韞濃的棄子。
太后眉頭緊鎖,“依你所言,你為何要咒害皇帝?”
“太后明鑑,臣絕無此心。”裴令儀道,“這生辰八字不是陛下的,而是呂大人的。”
“哦?呂愛卿,可是如此?”惠帝看向呂大人。
呂大人臉色一白,推了一把身邊的呂世勳,二人齊齊下拜行禮。
“回稟陛下……臣確實同陛下生辰一樣。”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茬上去。
裴令儀說:“先前之事,臣與呂氏結下仇怨,心懷不滿,思來想去氣不過,才犯下此等大錯。這才連累了國公府,臣心中極為愧疚。”
裴令儀先前跟呂世勳一事鬧得很大,元韞濃都跑去告御狀了,幾乎是人盡皆知的程度。
現在裴令儀又成了岐國公義子。
這麼解釋的話,裴令儀做出這樣的事情也是合理。
今日之事帶來的衝擊還是太多了,眾人面面相覷,淨是震驚。
“荒唐,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皇后咬牙道。
慕湖舟連忙道:“正是巧合,才證明所言非虛啊。不然清河王怎會知道呂大人的生辰八字同父皇一樣?難道他還能提前知曉有這一劫難,早早做下準備?”
皇后總不能說因為這事是他們授意做的,絕無可能是裴令儀所為。
“陛下!”惠貞長公主看向惠帝,等待他的發落。
惠帝聞言,皺著眉暗自思量。
裴令儀如今也不能隨意處置,他才剛剛封了裴令儀襲爵清河王,前朝那些暴民也才剛剛鎮壓下來不久。
要是處置不當,破壞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局面。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如今太后回了京城,再起異動,豈不是落人口舌好給太后把柄?
他也不能一下子叫岐國公元氣大傷,他需要元家勢力與太后對抗,不至於叫皇權旁落。
說到底,兩家都是外戚。
沉吟片刻,惠帝道:“念清河王主動認罪,且證據尚存疑點,朕便從輕發落。”
他緩緩道:“裴令儀,鞭撲八十,禁足半年。惠貞長公主與岐國公,罰俸三月,暫不追究,但需自省。”
“陛下……”皇后氣惱他們費盡心思設下的局面,卻是這麼輕的責罰。
太后淡聲制止:“皇后。”
皇后只能憋著股氣,閉上了嘴。
皇帝已經下了旨,這時候再說什麼,就算是為了臉面,惠帝也不可能改了。
何必再出聲,去平添自己的嫌疑呢?
“陛下,鞭撲八十?五郎甚至比應憐還小……”惠貞長公主於心不忍。
這是她第一次喊裴令儀五郎。
她沒想過裴令儀會站出來,擔下這樣的罪責。
她縱使是不喜歡裴令儀,也不禁為此動容。
元徹回也沒想過裴令儀會替罪,難免高看裴令儀幾分。
“皇姐,諸事有誤,實難寬宥。為正朝綱,朕不得不施罰。”惠帝風輕雲淡地回絕了長公主。
他瞥了一眼裴令儀,“再者而言,敢碰巫蠱這種東西,朕不直接下令斬殺,甚至沒用杖責,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
鞭撲八十,重傷可能會死,但總比杖責八十打斷脊樑的好。
雖然他也想直接殺了裴令儀算了,但他不好那麼做,也想要那個寬宏大度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