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叫人多置辦些衣物和書籍。”元韞濃看得直皺眉,“缺了什麼的,都叫人補上,或是來我院裡取。”
“好。”裴令儀應聲。
元韞濃想了想,又補充:“你好音律,瞧上了什麼樂器,也不必羞於啟齒,只管來說。”
裴令儀眸光微閃,“好。”
他在宮中疲於生計,連一口飽飯都沒有,根本無暇顧及其餘的東西。
元韞濃是怎麼知曉他喜好曲樂的?
元韞濃從視窗望出去,院子裡空落落的,也沒擺些花草。
“霜降,去讓人把我院裡的花草移些過來。”她吩咐。
霜降應聲去辦。
裴令儀烏黑的眼眸水光澹澹,“我定會好好侍養這些花木的。”
“又不是多珍奇的玩意兒,擺弄著打發時間,又好看罷了。”元韞濃無奈。
“既然是阿姊所贈,必然有所不同。”裴令儀笑。
花花草草,有什麼不一樣?
元韞濃無可奈何。
想到春時貴女們又要鬥花草,自己還得費些心思去找些奇花異草來。
春季的權貴設宴往來最多。
世家子弟結朋連友,置辦名馬,飾以錦韉金鞍,走街打馬。
若是行至郊外,令僕役攜酒皿相隨,憊時於花樹下駐馬而飲。
郊野之中,也會有貴女供帳,或是於園圃裡,在其中設宴待客。
鬥花也是其中的,在這之前就會以千金市名花,植於庭苑之中,以備後用。
元韞濃已經連著贏了好幾年了。
畢竟京中貴女,數她最奢靡。
裴令儀望向元韞濃,“阿姊可是在想鬥花草時該找什麼?”
“你怎麼看出來的?”元韞濃訝然。
她好像想什麼裴令儀都知道。
“只要下了心思便能知道。”裴令儀彎了彎唇角。
“年年都要為此費心思,不過奪了魁首,就會有人重金來求購花王,轉手一賣又是金銀財帛。”元韞濃說道。
前幾年裡,就有那麼兩三回元韞濃是轉手賣出去的。
不賣自然也有不賣的好處。
擺在家中長臉面,借花獻佛送:出去,也是珍奇的禮品。
可是她好像記得,今年鬥花草後不久,太后就要從幾百裡外的龍泉寺回來了。
等等……太后?
等太后回來,不僅裴令儀會遭逢磨難,她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她耀武揚威的日子也可以基本結束了。
畢竟太后並非是惠帝和惠貞長公主的生母,他們生母去世後,惠帝被過繼到太后名下。
惠帝繼位之後,尊其為太后,而太后向來不喜惠貞長公主,所以連帶著她也討不了好臉色。
當今皇后就是太后的侄女。
只是多年之前,大概就是裴令儀父王母妃剛去世沒多久,太后就突然前往龍泉寺潛心念佛去了。
甚至不在京中的鎮國寺裡,而是到那麼遠的龍泉寺。
太后視裴令儀為邪祟,諸多忌諱。
前世在太后回來後沒多久,京中就起了巫蠱案。
惠貞長公主不知為何還跟此扯上了關係,好幾個朝臣被革職查辦。
最後這些事情都是被推到了裴令儀身上,太后罰他被鞭笞二十,還遷怒了一群曾經和裴氏有關係的人。
從那之後,幾乎無人膽敢再跟裴令儀有關聯。
裴令儀在京華更是孤立無援。
這麼一想,元韞濃頗為頭疼。
其他人還好說,太后才是真的難搞。
既在朝中影響深重,又是惠帝和惠貞長公主的嫡母,身份上就壓了所有人。
見元韞濃憂愁的模樣,裴令儀問:“阿姊很為此事煩心嗎?”
“倒也還好,放心的是另有其事。”元韞濃皺眉,“太后怕是不久就要回來了。”
她萬事都不瞞著裴令儀,畢竟是共謀大計之人,對彼此的真面目也是一清二楚。
既然如今在同一條船上,也沒什麼好瞞的。
裴令儀神色平淡,像是早知如此:“嗯,太后不僅不喜歡我,也不喜歡阿姊。”
他既然襲爵,又出了宮入住國公府,身份地位喝待遇也會相應地水漲船高。
像從前那樣的欺凌,至少不會再是明目張膽的了。
但也與之相應的,他所承擔的風險和懲罰也會變大。
畢竟在位置和身份上,他已經完全獨立了。
如果被太后抓住了小辮子,後果可不就是能輕輕揭過去了。
“何止是不喜歡?”元韞濃嗤笑一聲。
她總覺得這或許是她弄清楚關於惠貞長公主和惠帝往事的關鍵。
惠貞長公主是不可能行巫蠱之術的,前世跟這扯上關係,要麼被人構陷,要麼就是有親近之人是沾上巫蠱案了。
元韞濃想著,眉頭緊鎖,“近來京中可有什麼事嗎?”
裴令儀為元韞濃沏茶,“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京中幾家醫館近來都閉門,百姓苦於無處問醫。”
“醫館閉門一家也就罷了,怎會幾家都閉門?”元韞濃擰眉接過裴令儀遞來的茶水。
她伸手來接時,裴令儀卻止住了遞過去的動作。
裴令儀輕聲提醒:“阿姊,小心手。”
注意到自己手上纏著的細布,元韞濃縮回了受傷的手,換了隻手去接。
“阿姊莫要愁眉不展,我叫裴七去看看。”裴令儀溫聲道。
元韞濃呷了口茶,“不必,我自會派人去看。你身邊得力的也就裴七裴九,裴七又甚少露面,還是不要使喚他們了。”
裴令儀默了默,依然聽話地應聲:“好。”
元韞濃想了想,又囑咐了兩句:“你現在既是親王身份,見了那些人也不必留情面。但也別跟他們硬碰硬,犯了什麼大錯。太后快要回來了,往後的日子……”
她眸色愈深,後頭的話也沒說下去。
“如此,太后必然是敵非友了。”裴令儀見元韞濃如臨大敵的姿態,平靜道。
元韞濃半斂眼眸,“早做準備。”
裴令儀頷首,“明白。”
*
今年鬥花草元韞濃沒上心,連花草都是惠貞長公主替她準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