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願意見他為止。
桑枝會不忍的。
成景淮輕撥出一口白氣,心下當即打定了主意。
這一刻,成景淮忽然覺得,那灰濛濛的天幕與簌簌飄落的寒雪,竟也不似方才那般令人心生厭煩了。
“主子,景淮小公子方才命人備了馬車,往永寧侯府方向去了。”身著墨色勁裝的中年男子垂首稟報,聲音低沉而恭謹。
成老太爺雙目微闔,風雪拍打窗欞的聲響在耳畔迴盪,卻始終未曾睜眼:“自取其辱罷了。”
“年輕人多撞幾回南牆,未必是壞事。”
蒼老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紫檀扶手,喉間溢位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總要叫他們知道,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夫到底是沒有與永寧侯府做親家的福分。”
身著墨色勁裝的中年男子略一躊躇,終是抱拳進言:“屬下打眼瞧著,景淮小公子待裴五姑娘確是一片赤誠。這些年的情分做不得假,想來裴姑娘縱然使些小性子,過些時日也就回轉了。此事……未必沒有轉圜餘地。”
說話間,偷眼覷了覷主子神色,又續道:“以主子的手段,要讓永寧侯俯首帖耳,心甘情願地應下這門親事,原也不是什麼難事。”
成老太爺滿是褶子的眼皮微微顫了顫:“拿捏永寧侯的確易如反掌,甚至讓裴餘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也不是難事。”
“但,真正難對付的既不是裴餘時,也不是永寧侯。”
真正難啃的骨頭,是將永寧侯府攪的天翻地覆,偏生她自己還光鮮亮麗的裴桑枝。
還有站在裴桑枝身後的榮國公府。
“最主要的是,老夫深覺景淮配不上錚錚勁草的裴桑枝。”
“與景淮為伍,無異於以塵垢掩明珠,徒然消磨裴桑枝的絕世風華。”
“你也不必再說了。”
“還有……”說到此,成老太爺猛然睜開眼睛:“你莫要與他們這些小輩攪和在一處,否則,休要怪我不顧多年主僕情分。”
中年男子忙道:“屬下不敢。”
……
永寧侯府角門外,寒風凜冽。
成景淮解下狐毛大氅,隨手搭在躬身而立的小廝臂上。一襲單薄青衣在朔風中獵獵作響,反倒襯得他身形愈發清癯挺拔。
呼嘯的北風灌滿袍袖,倒莫名為他平添幾分孤高畫質絕之態。
但,假的就是假的。
“勞煩前去通稟。”
“成景淮求見裴五姑娘。”
角門的小廝暗暗在心底啐罵了句,哪裡來的吃飽了撐的瘋子。
“這位爺,您可有拜帖?或是邀貼?”
“我家五姑娘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見的嗎?”
小廝凍得渾身發抖,牙齒不住地打顫,不停地跺著凍僵的雙腳,恨不得立刻“砰”的一聲將門摔上。
五姑娘做主,吩咐廚房給闔府下人每人賞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那湯還冒著白氣,香味直往鼻子裡鑽,他卻連一口都沒來得及嘗。
成景淮指了指自己:“我是成府的公子。”
“前些時日,我來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