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春枝

第9章 我給榮國公提鞋都不配

上京有則流傳了數十載的美談。

當年,永寧侯府老太爺裴餘時未及弱冠,便承襲永寧侯之位,尚清玉公主。

婚後,夫妻情深,婦唱夫隨。

哪怕清玉公主身體孱弱且無緣子嗣、膝下空懸,老太爺仍不曾納妾。

直至其母臨終所求,方不得不過繼如今的永寧侯為嗣子,綿延侯府香火。

而他自己則搬至清玉公主府,繼續琴瑟調和。

彼時,清玉公主已然是顯赫尊榮的大長公主。

裴餘時既是大長公主的駙馬,也是永寧侯府真正的老太爺。

待清玉大長公主薨逝後,老太爺便離府久居佛寧寺,不問世事,為清玉大長公主清修祈福。

永寧侯府也隨之漸漸的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老太爺富貴無憂一生,縱是看淡了侯府庫房裡的黃白之物,不在意區區侯府家底,但斷不會輕忽清玉大長公主舊年留下的物件兒。

更遑論是這處清玉大長公主親手佈置的酌寒院。

攜壺酌流霞,搴菊泛寒榮。

興許,這也是老太爺和殿下的回憶裡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初來乍到,冷不丁的住進來,若是心安理得沾沾自喜,傳進老太爺耳中,那才是要命的劫難。

別看老太爺活了一把年紀,但骨子裡還是天真莽撞、嫉惡如仇的少年心性。

老太爺不念子孫福祚,不慮祖宗香火,單在意跟清玉大長公主活的隨心所欲。

要她說,老太爺真真是她生平僅見的洪福齊天之人。

傻人有傻福,真就一輩子瀟瀟灑灑痛痛快快。

裴桑枝斂起心底突突往上冒的寒意,神情裡暈染著恰到好處的忐忑,滿是繭的手恍若無意識般摩挲著莊氏的手背,薄唇囁嚅,似乎很是猶豫:“母親容稟,戲文裡說,孝子之至,莫大於尊親。”

“孝道大過天,我受些委屈不要緊,可若因我微末小事,反讓御史臺參父親一本……”

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母親,我沒讀過什麼正經的聖賢書,不知自己說的對不對。”

“若有誤,定是那戲文誤人。”

莊氏完全沒料到裴桑枝會說出一番這樣的話,怔愣了須臾,眼眸深處快速閃過一絲心虛,硬著頭皮道:“任由酌寒院蕭索荒涼下去,才是對殿下和駙馬爺的不孝、不敬。”

“有母親這句話,女兒就踏實了。”裴桑枝從善如流。

永寧侯面露思忖之色,隨後眼睛一亮,讚許道:“想不到,桑枝長在鄉野,未嘗習孔孟之道窺經筵典籍,單憑些供人取樂的戲文,便能有此認知。”

“看來,桑枝是未經打磨的金玉,而非朽木。”

哪怕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也勉強算伶俐。

若是精心教養,得開蒙請西席,讀經史,琴棋照貓畫虎,未必趕不上明珠。

不求脫胎換骨,但求她能面不露怯。

到那時,有他鑽營取巧,將桑枝嫁入高門作婦,也並非不可能。

姻親關係,本就是天然盟友。

就是那見不得人的過往,得好生遮掩、美化。

玉在櫝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

思及此,永寧侯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夫人,桑枝的思慮有可取之處。”

“雖說老太爺閒雲野鶴,離群索居,但到底……”

到底還能喘氣,他身為嗣子理當做做樣子。

“那便將聽梧院賜給桑枝吧,院中植銀杏樹,每逢秋日滿地金箔,又鑿墨池養錦鯉,比不得酌寒院奢華富麗,卻也雅緻文氣,最適合桑枝陶冶性情。”

莊氏神情僵了僵,恨恨的咬了咬銀牙。

伺候了幾天伶人,聽了幾場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隨隨便便掛在嘴邊,也不嫌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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