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邊的人都有整兒八經的工作,幾乎沒人往山上跑,山裡的東西對他們而言可是稀罕貨。
這加起來共一百斤的東西,真挑到二三十里外的鎮上,人得累趴下不說,到那邊應該晚上八九點了,鐵定來不及。
所以他得去生產隊隊長家租輛馬車。
“哥,我還有點工分,要是隊長張叔要扣,就扣我的吧。”
租馬車需要工分,宋鐵當然知道自己這些年來沒出什麼工,所以穿了兩條大一些的鯽魚,敲了敲生產隊隊長張學富家的門口。
張學富老婆李淑芬正在做飯,聽見有人敲門心裡極度不悅,特別是透過木柵欄,依稀看見來的人是宋鐵之後,本來黑著的臉徹底拉下來。
這個飯點上門,不會又是來討飯的吧?
“幹嘛?!”李淑芬沒有開門,在院內朝外大聲喊道。
“嬸,我早上去山上的氹子,弄了兩條魚,給張叔送來。”
聽到宋鐵說提了兩條魚來,李淑芬連忙擦了擦手,殷勤地拉開門。
自從趙家老叔在山上出事之後,沒人敢再上去,所以守著太白山這物產豐富的寶庫,村裡人依舊一個月吃不上幾回肉,生產隊隊長家也不例外。
“哎喲,鐵子,你也太有心了,來來來,吃飯了嗎?要不進來吃點?李淑芬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宋鐵手上,那拎著的兩條巴掌大小的鯽魚。
“不了,嬸子,家裡芳子做了,我想找一下張叔,租一趟馬車。”
租馬車這種工作上的事情,李淑芬就不摻和了,他朝屋內喊了一聲,“學富!鐵子拎了兩條魚找你!說要租馬車!”
“哎!”生產隊隊長張學富正在小睡,聽見李淑芬的呼喚,把蓋在臉上的報紙捲起來,推開門。
“喲,鐵子,要租馬車幹嘛呀?”張學富把老花鏡帶上,掏出工分薄,“租馬車要三個工分,你也沒有啊,要不你帶來的魚就抵了吧。”
“謝張叔,到太白山上弄了些東西,想去鎮上賣了。”宋鐵連忙道謝,“等下次再去撈魚,我再給您送兩條大的。”
幸虧沒有用上妹妹的工分,一個大小夥子,要欠老妹的賬,想想都臉紅。
“你拿著條子,去馬棚那邊登記一下就可以了,山上猛獸多,還有黑瞎子,沒事還是別上去了。”生產隊隊長吩咐了一聲,簽了條子交給宋鐵,坐下看報了。
哪能不去啊,欠著大伯的錢,妹妹長身體要吃肉。
宋鐵再三道謝,拿著條子到村口馬棚,一個面生的十四五歲男孩正在埋頭讀書。
這年頭肯讀書的人不多,讓宋鐵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租馬車?”青年沒有抬頭,讓然盯著手上的書。
“嗯,條子在這兒。”宋鐵遞上條子,注意到男孩看的數學,一個練習簿被鉛筆寫了擦,擦了寫,已經髒得不行。
“一元二次方程?你這麼解就行…..幾乎所有的二元一次都可以這麼處理。”
宋鐵拿起旁邊的鉛筆刷刷幾下,把困擾了少年許久的題解完了。
讓上一世的宋鐵愣是逼著自己考上了大專,雖然很遺憾沒有考上本科,但是考警察足夠了。
學歷上去了之後,他只有一個感慨,就是讀書真好。
“哥你好厲害!”男孩的抬起眼,滿目的敬仰。
“懂一些,你怎麼自己學這些?”宋鐵問。
“我叔說村裡後年要建學校,招老師,我不也想著飛上枝頭當老師,吃上商品糧嘛。”男孩恭恭敬敬地起身,把宋鐵帶到一匹黑色的老馬跟前。
“這馬是這裡最溫順抗造的了,就這匹吧。”
男孩殷勤地把馬車系上。
“哥,你要是有時間,就來教教我唄。”
後年,芳子也剛好十八,得趕在這之前把她送初中去,出來之後要是能考個老師,領公家錢,吃商品糧,不比每天風吹日曬好?
這個家土裡刨食的,自己一個人就夠。
“行,那你明天開始吃完晚飯,到我院子裡吧,記得帶上油燈。”
自己白天要上山,晚上回來才能教芳子,得點上燈,油燈可是個奢侈品,每天燒的油也耗費不少,目前宋鐵負擔不起。
“好嘞!我叫張知禮,昨天剛從鎮上過來,老師您怎麼稱呼?”男孩撓了撓頭,生怕初見的無禮影響了自己給老師的印象。
“我姓宋,叫我鐵子就行,院子在村東頭,那掛著魚乾的人家,對門就是。馬車我架走了啊。”
“好嘞宋老師,您慢走。”
送走宋鐵,張知禮把馬棚一鎖,興沖沖趕回張生產隊隊長家,按照老家東魯省的說法,要是拜了師,就得給束脩,可以不貴重,但是得有。
不過張知禮來這裡也是被寄養,沒帶什麼好東西。
“表叔!我在村裡拜了個老師,有沒有什麼東西當束脩的?”
“束什麼?”張學富拿下報紙,抬眼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寶貝表侄子。
“就是拜師禮。”
“哦....你自己看吧,你拜了哪個老師?”
“宋老師。”
對方跟自己年歲也差不多,但出於尊師重道,張知禮覺得管老師叫鐵子也不合適。
“宋老師?他呀,挺德高望重的,你小子可得好好跟人學。”張學富一聽宋老師,就想到了村裡的老先生宋德明,雖說不上才高八斗,但也是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無人不知。要張知禮真做了他老人家的門生,得找個時間過去拜個訪。
“德高望重?”張知禮想不到對方如此年輕就擔得起這個詞,更加激動了,“那我可得挑點好的。”
他出出入入翻翻找找,最終看上了灶頭的兩條鯽魚。
古時候的束脩,是肉脯,現在葷腥難得,兩條魚也不錯。
“表叔,魚我拿去了啊!”
張知禮招呼一聲。
“好好學!”
“好!”
張知禮拎這兩條鯽魚,興沖沖地找村東頭,門口種著柿子樹的人家。
宋鐵駕著馬車回到家,聞到了滿院子的魚香味,看見舔著臉的大伯和堂哥站在廚房門口,宋芳則堵著不讓他們進去。
“哎!你怎麼跟我爹說話的?!你這有娘生沒娘養的!”宋青書嚷嚷這麼一句,宋鐵的血氣直衝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