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號,《十月》和《人民文學》同時出刊。
《十月》刊登了陳東傑的文章《甲骨文大會紀實》,主要寫胡後宣和餘切兩人。
算是一個報告文吧。
《人民文學》是餘切的小說《背起爸爸去上學》,翻開目錄,第一個故事就是餘切的文章,歷史上這往往代表文藝界的宣傳風向。
譬如1978年1月的《人民文學》首刊,講述數學家陳景潤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就在上面,發表後隨即引起轟動,各大報刊紛紛轉載。
一時間,無論是工廠還是機關,街頭巷尾,全中國人紛紛討論起了陳景潤,討論起了“一加一等於二”。
然而,這是可以預料到的,因為作家徐馳是奉命寫報告,是被組織特地調來的。
他的文章創作於全國科學大會籌備期間,彼時百廢待興,社會上正需要有一股“崇尚科學”、“為科學家正名”的聲音,於是才產生了巨大的轟動。
它不是一個偶然發生的事情。陳景潤被廣泛報道後,隨即就作為那些默默無聞的科學家代表,被領導人接見。
這個沉默寡言,看起來缺乏男子氣概的古怪數學家,忽然收到了數千封情書,無數人都說愛他,狂熱的人將他和高斯、牛頓這些數學史上的頂級大牛相提並論。
陳景潤雖然孤僻,心裡卻很清楚,他不得不很長時間閉門謝客,希望這陣風早一些過去。
改開後的下海潮歷經數年發展,眼下正走到了“讀物無用論”的極端。竟然連燕大這種最頂級的大學,也出現了厭學退學的現象。
餘切這篇文章如同及時雨,終於成為提倡求學的利劍。
在燕大的大飯廳,看到小說的學生們激動萬分,紛紛出來表達意見。
84級化學系的一名大三學生跳出來,站到臺上道:
“餘切又寫了新小說!取材自一個真事兒!在西北的寧縣,有那麼一個幾歲的小孩,從獲得奧賽冠軍開始,一步一步苦讀,最終上了當地的師範院校,畢業後又考研,來了人大……到他三十歲的時候,他已經讀到博士,工作家庭都十分美滿,而他卻選擇回到老家做一名大學教師。”
這個學生想到了自己:“我畢業了也面臨分配問題啊!我是化學系的,燕京如今在整治汙染工廠,為亞運會做準備,我將來肯定要分到冀省的化工廠……我本來是很苦惱的。”
他的同學聽到後說:“這不又是一個成人童話嘛!像《小鞋子》一樣,孩子讀起來最受觸動,我也感動。可我知道,阿里不會成為大富豪,李永也不會回家……如果我讀到了博士,我一定不會回老家!我要下海!出國!我只為我自己活!”
其他聽到的人便道:“你這是胡攪蠻纏!文藝作品基於現實,卻要超越現實,給人一些力量。”
“我胡攪蠻纏?你們是餘主義分子,你們只聽他的話!”
燕大人可不像金陵藝術學院。他們很有想法,誰都敢懟。
校長丁磊孫經常被人堵住,給他提意見!副校長新生大會時說錯了詞,全場毫不給面子的大笑。領導不得不面紅耳赤道歉。
院士來燕大演講,學校安排在大禮堂,學生們攔住車,要求演講舉辦在大飯廳(因為就在宿舍旁邊)。他們無法無天了。
餘切又如何?
也不能事事都令人滿意!
反對的人立刻說:“依你所說,餘切豈不是讚美苦難?這是喪事喜辦!明明很壞的事情,卻說成了個好事情!”
“你真是個瘋子!你要這麼說,《牧馬人》的許靈均豈不是更離奇?大富豪的親生父親來和他相認,要帶他去美國,去港地享富貴!他卻寧可在那個破村子做鄉村教師——李永至少還是個大學教師吧!”
支援餘切的人又道:“再看《大橋下面》,青年男性和帶孩子的寡婦在一起了,那寡婦還只是個裁縫,一開始還瞧不上他……你說這電影有意思嗎?”
“還有,《未婚妻的信》上面,老婆送來了訣別信,戰友們卻不拋棄不放棄,發起了衝鋒!這些難道不是事實嗎?《死吻》裡面,護士親吻了快死去的戰士,原來女性也有上戰場的……在我們社會中,固然有怯戰的,固然有離婚的,那樣的人很多很多,但也有堅守的,有為別人的,也很多!”
那人怒道:“我們不去寫後者的故事,卻專門寫陰暗的,只寫陰暗的,活像個臭水溝一樣,以為這是文學的深度。可這種文學有什麼意義?”
這一連串的發炮一樣的話,給全場都震懾住了。
而且說話的人是一個女孩子。
她一馬當先的站到最前面,那簡直是霸氣十足啊。先是懟了別人,然後又望向臺下,看看有誰敢來反駁她。
你們一起上吧!我可不怕!
這是……這是誰啊?
有人認出來了:這不那京城的高考狀元,趙澤虹嘛!
上個月,她才代表學生和丁磊孫提意見,據說丁磊孫已經躲著她走了。你說她校長都不怕,怎麼會怕其他學生呢。
就這麼,辯論停頓了一會兒。
然而打嘴仗是永遠都有的。等到那個女狀元去上課了,其他人又開始發表意見:新小說很好,很好,就是……總有毛病可以挑的。
下海就是比讀書強!
什麼,你竟然說餘切?欺負我新現實社團今年社長換屆,一時間群龍無首嗎?
我得帶上拳頭和你辯論!
……
大飯廳連線學生宿舍,眼下又進入到初夏,熱起來了。
連著幾天,只見到一些學生衣衫不整,甚至光著膀子,瘋了一樣的談論起這個小說。
餘切的小說雖好,但也不能當衣服穿啊!
中文系的路不宣心裡道:餘老師又造了一個夢!
他是來吃飯的。
兩個月前,燕大出現了拼好飯——不要錢的排骨,最近又出現了便宜饅頭,比方說十一點到十二點半之間,饅頭是五分錢,那麼到十二點半後,饅頭就只要三分五。
熗炒白菜也是這樣。一過十二點半,直接打折。
學生們都說:這學校大概是開掉教授太多,財政富裕了,竟然考慮起兄弟們的肚皮來了。
僅僅就這個來說,丁校長是不應該被指責太多的。
在他任內,出了餘切這等人物,崔建又來開演唱會……雖然有點走狗屎運,但可見他足以做蔡元培第二。
如今他把兄弟們的肚皮也弄飽了。這裡已經提前進入小康,教授哭爹喊娘待遇降了和咱沒關係,我是學生我該佔便宜。
我是祖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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