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有益”的!對你們的權威是有益的,但對擴大西班牙文化的影響來說,真的是有益的嗎?
五年前,評委為最終人選吵得不可開交,原因是一部分人想要把獎項授予給馬爾克斯,而另一部人認為,獲得過諾獎的馬爾克斯,已經不需要塞萬提斯獎的肯定。
須知道,那會兒塞萬提斯獎才草創不久,連諾貝爾獎的一根毛都比不上,不知道在裝什麼?
最終保守派贏了,他們把那年的獎項頒發給西班牙本地作家,路易斯是個好作家,可他在世界上沒有名氣,而馬爾克斯是文學界當年最大的巨星。
卡洛斯想到這件事情,又憤怒了起來:“無數人都想要看到,加西亞·馬爾克斯從他那個馬孔多小鎮出來,和我們的塞萬提斯相會……這代表什麼?誰能告訴我,這代表什麼?”
國王顯然是來發脾氣的,答什麼都是錯,所以沒有人發出聲音。
卡洛斯氣笑了,自說自話道:“傳言美洲的印第安人是中國人的後裔,如果你能想象中國給美國印第安作家,頒發甲骨文文學獎,所有人都為了共同的遠古血脈哭泣……你就能知道你們毀了一個什麼樣的劇本!”
“這本來是全世界人都想要看到的!可你們毀了它!”
文化部長出面對卡洛斯道歉。
這件事情確實做的不地道。當年怎麼能有人比馬爾克斯更值得榮譽?
“你們確實應該道歉!”卡洛斯毫不客氣,“你們不知道,這樣的劇本多少年才能有一個。”
隨後,卡洛斯在這裡呆了一會兒。阿卡拉大學有許多名勝古蹟,在文藝復興時期,這裡短暫的成為歐洲的文化中心,作家塞萬提斯的誕生並不是偶然。
那些精美的雕塑、西方先賢的作畫,令卡洛斯的心情得到好轉,他快步參觀了一圈,用去數小時時間,回來後見到評委還在開會,他冷不丁的說:
“我給一箇中國作家寫了一封信。”
“信上面說,我恭喜他。感謝他讓西語文學在東方,並不以一種悲慘、淒涼的面貌見人,而多了一些勇氣和果敢。我很欣賞他的《2666》,我看了好幾遍。”
“人們都說,他反抗了智利政府的追殺,我認為正相反,他追殺了智利政府。他的衝鋒是堂吉訶德式的衝鋒。”
卡洛斯就拋下這麼幾句話,然後走了。
顯然,卡洛斯在給餘切拉票。傳言是真的,卡洛斯因為人生經歷的緣故,對能文能武,樣貌十分英俊的餘切惺惺相惜。
據說統治者弗朗哥是個病懨懨瘦高男子,他是個務實的反動分子,雖然是軍閥治國,卻把西班牙治理得井井有條。因此卡洛斯莫名的崇拜他。
年幼的卡洛斯對弗朗哥的印象,往往停留在一個捧著《理想國》閱讀的軍隊知識分子形象,而全然不知他犯下的血債。
要聽聽卡洛斯的意見嗎?他是國王。
這個問題縈繞在每個評委的心頭。
之後,眾多評委再次進行討論,果然受到了卡洛斯的影響,他們大部分人選擇了餘切。而其他的票主要投給了一個叫富恩特斯的墨西哥作家。
此人是典型的拉美作家,當了多年的外交官,深入研究巫術,有幾個情人……他就是那種最典型的拉美老作家。
墨西哥人稱他為“墨西哥的良心”,這是他主要的故事。
而餘切的故事多得多。在西方,阿卡拉大學也裝不下那麼多餘切。
出於公平起見,評委會最後一次進行探討,獎項到底應該給誰?
評委們頓時站成兩派。
一位評委提出來:“富恩特斯也是拉美文學大爆炸的主將,他在卡門的手底下。我聽說他們有一個教皇遊戲,在這裡面,富恩特斯擔任了大主教……”
另外有人立刻問:“那麼餘切呢?”
“紅衣大主教。”
“——這怎麼可能?他是無神論者,卡門發了什麼瘋?這種玩笑不能開。”
“他的表現確實承受得起。事實上,他甚至和阿根廷的主教有過隔空對話,餘切可能是一個泛實用主義者。我們無需擔心他的信仰問題。”
“而且,卡洛斯國王很明顯支援他。我們只需要在這開上一週會,評選出優勝者就行了,而卡洛斯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西班牙人也講究個政治覺悟,卡洛斯是個有實權的國王。
再一次進行投票,餘切的票大比分領先於富恩特斯,這下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代表餘切就是靠實力贏的。
沒有卡洛斯拉票,餘切也會贏。
此時,有人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餘切才二十四歲,他一獲獎,就要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塞萬提斯獎獲得者。
雖然這個獎項沒舉辦幾年,但在可見的未來,恐怕不會有人追的上來,他拿到的那一刻就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而可憐的富恩特斯,他今年已經五十九歲。
“塞萬提斯不是勞模獎,我們只給那些有真本事的作家!過去一整年,文壇最大的故事就是……”
四月二十號下午八點,一年一度的西語文學最高獎如約召開。
面對蜂擁而來的記者,西班牙的文化部長沒有拖泥帶水,乾脆利落的說:“餘,這次是他贏了。”
這一訊息頓時如旋風一樣,席捲了整個文學界,馬爾克斯聽說後興奮地寫下評論:“這是一個我們早知道要發生,但真的發生後,還是感到驚訝的新聞。”
“就像是你的孩子成長為一個男人,他從此要變得又熟悉,又陌生!”
的確如此。
新聞透過遍佈於全世界各地的無線電波傳播,在大氣層和地面建築之間跳躍、折射,形成一團無法看到的狂雷,跨國歐亞分界線,穿過西伯利亞,最終落在每個中國人的天線上,然後成為促使心臟慢了半拍的生物電。
餘切都沒想到,自己的獲獎這麼離奇。
按規矩,組委會應當輾轉的透過電話聯絡他。
然而,這個西班牙文化部長直接在電視直播中承認了。
於是餘切沒有絲毫準備,燕大也沒有準備。以至於走到一半的胡岱光等人聽到訊息後,趕快折返回來追餘切,一邊追,一邊想,是不是副教授要提前轉正了……萬一其他學校不要臉了怎麼辦!
而餘切騎著腳踏車躥到校門口,只見到已經烏泱泱一片人。
這些人一見到他臉就紅了,有的人甚至哭了。
“餘師兄!餘師兄!”他們喊。
“傻孩子,以後要叫我老師了。”餘切慢條斯理道,順便問,“我是來回家的,你們要幹什麼?”
那個之前拿到京城高考狀元的姑娘,趙澤虹被人推舉出來,她滿臉都是淚水的顫抖道:
“餘老師,您代表我們中國人(哭腔和顫音)!拿到了塞萬提斯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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