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
“人潮。”
“聖桌兩側的執事舉燭走位,香火沿臺階盤上祭盤。前排坐貴族,紋章別在披風上;中排是行會代表、書販、印工頭;後排站信眾。
阿斯塔羅斯大牧首披披肩,扶欄而立,開口稱向諸位信眾散佈聖庫斯伯特新約。執事抬箱,發書——銀白封皮,內頁插圖,整齊的分節;每人一本,蓋章,登記。
有人翻頁,有人竊語,有人眉頭緊鎖。
新約?
可第一頁不是經典,是五步恆心;第二頁是星圖;第三頁是專注與禱語。”
“起初我們不認。”博雅爾啞聲回放,“我和印坊的人在廊下低聲咒罵,說這不是正典,這是異端,說誰敢拿這個上架,誰就等著領受神罰。
可書發下來了,大牧首盯著我們……我們總不能忽視大牧首嘛,所以就象徵性的翻開書,看了一遍。
之後,我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的把書帶回自己家裡。”
隨後的故事脈絡就清晰明瞭。
第一天,博雅爾忍不住看起那本書,心裡知道這是不對的,這是異端的書,但是身體卻誠實無比的翻開那本書,繼續看。
第二天,看都看了,就試試書上的內容,他把鏡子放在臥室,坐在空無一人的黑屋,按照書中的呼吸法開始儀式。
第三天,他跟著“煙的方向”走到教堂外的迴廊,牆下站了一圈人,全是白天在禱堂見過的臉。沒人說話,只盯著天——他們都已經被《群星的秘密》影響。
第四天,他開始用書裡的詞和同行說話,其中的關鍵詞是:
“第五世界”
“頻率”
“統領”。
第五天,他把鏡子收進櫃裡,把舊祈禱書塞進箱底。
“貴族呢?”夏修再拋鉤子。
“掏錢。”博雅爾繼續介紹之後的情況。
貴族的管家和行會頭面在側堂談價,簽字,壓印。
訂單一摞一摞落在桌上。
印坊開機,活字板換字模,紙捲成堆,幾乎是極東城所有的印坊連夜擴版,河港倉三號收書,城北修道院地窖分發,鐘樓下石門做二次轉運。
押運隊換了徽記,換成白繩,說是新設的護送志願隊。
錢袋過手,蠟封落章,書籍一下子就遍佈整個極東城的書店中最顯眼的地方。
“主要執行命令的是誰?”
“大牧首辦公室。”博雅爾的聲音更冷,“印記是清杖團的副印——他們負責維持秩序。”
蒙福特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節扣得發白:
“清杖團也摻和?那是教會的護持騎士!”他咬牙,聲音發緊,“貴族掏錢,印坊印刷,倉庫轉運,騎士護送……整城都被你們這些該死的叛徒串連起來了?!!”
“開始我們排斥……”記憶體的博雅爾辯解道。
“但書的誘惑實在太多,我們總是忍不住想看。
不看的話——夜裡有嗡聲,像管風琴卡在最低一管。
而且看了之後,我們就發現我們明白了世界的真相。然後我們聚會,屋頂掛白布,屋內關燈,聽禱音,跟著煙走。再後來……我去說服別的書販……再後來,我們都信了。”
“信什麼?”夏修盯牢。
“第五真理。”
博雅爾吐字時,臉上帶著狂熱:
“我們說:‘鏡子是給別人看的。’
我們說:‘愛上統領。’
我們說:‘第五世界要來了。’”
夏修點一下手杖,他注意到博雅爾逐漸癲狂的表情,於是直截了當地問道:
“這次交接的時間和地點。”
那胖子原本呆滯的眼神忽然抖動了一下,像被針紮了一樣縮緊。他嘴唇哆嗦,聲音沙啞地擠出來:
“……最近的一次,就是今夜……大教堂的夜間彌撒……聽說……大牧首也會親自到場……”
話音剛落,他的呼吸猛地一滯。
蒙福特下意識繃緊了身體,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博雅爾整張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動、拉長、折迭。那是一種無法用常理理解的景象——鼻樑扭曲得像被絞緊的麻繩,眼球被拉出眼眶,又像黏土般硬生生壓回去。
他想伸手,可手指剛抬起,就看見博雅爾的脖子猛地一擰,像是有人在暗處拽住了線。手臂同時折迭到背後,關節發出脆響,雙腿也被莫名的力量硬生生勒成一股股麻繩般的線條。
“這——”蒙福特瞳孔放大,整個人僵住。
下一瞬。
砰——
一聲悶響。
胖子的身軀在他們眼前塌陷、收緊,彷彿有人把麻袋從中間一擰,硬生生擰沒了。沒有血,沒有碎肉,沒有骨頭濺出。只剩下空蕩蕩的木椅,輕輕搖晃。
彷彿剛才坐在那裡的人,從未存在過。
書店內的空氣像是被凍住,只有牆角的燭火在輕輕抖動。
夏修微微眯起眼,金色的瞳孔裡像刀鋒一樣閃過一絲冷光。他神情沒有太大波動,彷彿這一幕早在他預料之中,只是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逆彌母的收割……看來沒辦法得到更多有用的訊息了。”
話音一落,空蕩的木椅還在輕輕晃動,發出吱呀的聲響,像是在嘲諷這裡方才還坐著一個活人。
蒙福特渾身冷汗,喉結滾動,死死盯著那張空了的位置,聲音顫抖:
“他……他就這麼沒了?連屍體都沒有?”
夏修偏過頭,金髮在燭火中閃著冷光,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他用手杖的尖端輕輕敲了敲空氣,像是在點破一層無形的帷幕,嗓音裡帶著戲謔與冷意:
“屍體?”
“——第五教會從不需要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