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皆是笑話

第13章 城外有客來訪

“那你還這樣盯著我。”張麟軒低著頭,弱弱道。

“我就是想看看正人君子長什麼模樣。”

“那可能就是我這樣。”

求凰白了少年一眼,“呸。”

“你說我要不是正人君子,剛才……嗯,你說對不對呀。”張麟軒壞笑道。

求凰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張麟軒,嬌聲道:“原來是正人君子,我還以為……”靠在張麟軒身上求凰,目光漸漸下移,壞笑道:“你不行呢。”

張麟軒托起求凰的下巴,嘴角微微上揚,道“你知不知你現在在幹什麼?”

求凰眨眨眼,柔聲道:“願君多采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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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之中,王府內一片安寧。

王府後院的湖心亭內,老王爺閒來無事,此刻正在與一位故友品茶下棋。老王爺對面的老人衣衫襤褸,身後揹著三柄破爛的油紙傘。

老王爺執白,老人執黑,棋盤上黑棋略佔優勢。老人難得有些開心,笑問道:“是無心於此,還是如今年老了有些力不從心?”

老王爺笑道:“都有點。”

“我很好奇你如今的心念能有多遠?”老人又提一子。

老王爺反問道:“你覺得呢?”

“整個北境?”

“七座城池而已。”

老人顯然是有些不大相信,皺眉問道:“怎麼可能?”

老王爺抿了一口茶水,笑道:“騙你作甚。”

“故意的?”

“人心看多了,不是什麼好事。”

老人點點頭,嘆了口氣,道:“也對。”

老王爺盯著老人背後的油紙傘,輕聲笑問道:“走到哪都帶著?”

“年少無知,弄丟了故人,若是人至耄耋,死前再丟了這些舊物,恐怕就真的會將那些故事都給忘了。”老人低著頭,聲音沙啞。

“若能忘掉,豈不是更好?”

“若能忘得乾脆倒也就罷了,可每當自己試圖忘記時,卻總會下一刻又偏偏記起,彷彿故人就在眼前從未離去。與其這樣想忘卻又忘不掉,惹得自己肝腸寸斷,倒不如時時記掛著。習慣了,倒也好受些。”老人苦笑道。

“那女子長的如何,是怎樣一個人?”

談及此處,老人臉上不禁多了些許笑意,道:“鄉野少女,算不得多麼好看,但是個極為心善的好姑娘,不過卻也是個痴人……”老人忽然雙手顫抖,手中棋子墜落,砸亂了棋盤,老人身體向後靠去,仰起頭,望著天幕,淡淡道:“這世道對她很……殘忍。”

老人自困多年,始終想不明白一件事,如今世道,讓一個女子單純且快樂地活著,就他孃的這麼難嗎?

“與其哀嘆世道不好,倒不如去試著做點什麼。”老王爺平淡道。

老人搖搖頭,無奈道:“我一個將死之人,如今縱然有心也是無力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老王爺笑問道。

老人盯著老王爺的眼睛,突然站站起身,走道亭子邊,看著瀟瀟暮雨,望著清澈湖水中泛起的陣陣漣漪,此刻老人彷彿看到了昔日女子的那雙清澈眼眸。老人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心念微動,三柄破敗油紙傘便驟然如劍出鞘一般,浮空懸列,緊接手臂朝前著揮去,油紙傘便懸在湖水之上,老人沉聲問道:“可否與你借一物。”

“可。”

老人手掌向下壓去,任憑那傘落入湖水之中,就此沉入湖底。油紙傘沉湖之後,有一柄劍身腐朽的黑色鐵劍緩緩浮出水面,鐵劍飛掠而來,被老人握在手中。頃刻間,一股磅礴氣機,以老人為中心不斷向四周散去。

衣衫破敗的老人沉聲道:“十日之內,老夫自會來此還劍取傘。”

老王爺點點頭,問道:“還是決定一劍事一劍了?”

“此生既已練劍,但求死前自當無愧手中三尺劍。”老人笑道。

“記得安然無恙地把劍送回來,若有損壞,以後就別來王府討茶喝了。”老王爺打趣道。

“小氣鬼。”老人忽然轉身,對著老王爺抱拳見禮,歉意道:“教你兒子練劍一事,對不住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這十多年守城門的辛苦錢,我就不與你結了。”老王爺原本想再打趣老人幾句,忽然發現面前的老傢伙怎麼一臉看我笑話的樣子。

老人哈哈大笑:“張允執,你不是說七座城嗎。怎麼,一座朔方城小小府邸的自家事都察覺不到嗎?”

老王爺毫無徵兆地飲了一大杯茶,好似在飲酒一般。略有些無奈道:“吳成乾,你是不是有點忒不要臉了。”

“說實話,還真就張麟軒跟你昔日最像。”

老王爺笑罵道:“滾滾滾,快滾。”

自家養的豬,如今都要開始共拱人家的白菜了,當老子的除了睜一眼閉一隻眼,還能如何?你情我願的年輕人之間彼此卿卿我我,怎麼管嗎。

老人哈哈大笑,說了句走了,便驟然拔地而起,想要御風離去。

老王爺依舊坐在亭內喝茶,神色古怪地看著這個說要離去卻依舊站在原地,不曾挪動半分的老頭。

老人極不情願地轉過身來,無奈道:“你至於嗎?”

“出了門隨意,在家不行。”老王爺笑著搖搖頭。

老人無奈地背好鐵劍,準備一步一步走出王府大門。

忽然間心湖生出的古怪念頭,不由得讓老人轉頭看向張允執,後者只是平淡道:“來了一個客人。”

“城外的那些人?”

“一群躲在暗處的老鼠而已。”

竹樓內,望著自家丫頭的韓先生一臉欣慰。這丫頭如今的字寫的是越來越好了,比自己那個寫字如同蟲子爬爬的弟子不知要好多少倍。

李子天生便對劍氣極為敏感,忽然抬起頭望向韓先生,先生伸出一隻手,輕輕放在傻姑娘的腦袋上,揉了揉,然後笑道:“安心寫字,萬事有先生在。”

朔方城驛館。

許諾獨自一人坐在屋內,看著一本雜書,書籍所載內容大多與那座修士心中的聖地十方閣有關,除此之外還夾雜一些大旭各處宗門的隱秘往事。

這本書暫時無名,乃是許諾十餘年前特地派人蒐集編撰而成。十餘年間總計編撰成書七冊,其一記大旭之山水形勢之變,其二記天時古今更迭,其三記大旭各地之宗門,其四記大旭境內隱居高人,其五記十方閣諸事及宗門隱秘,其六及大旭百年來文武之才。

至於第七冊,一直被許諾自己收藏,未曾與他人觀之,故而不知記錄了什麼。

許諾伸手按了按脖頸,看書看得有些累了,於是他便放下書卷,自行轉動輪椅,來到窗邊。透過半開的窗,這個雙腿已廢的男人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有些怔怔出神。

關於許諾雙腿被廢的背後真相,坊間有很多種出傳言。一說仇家尋仇所至,二說修行走火入魔所至,三說許諾曾為昔日的皇長子,也就是如今的大旭聖天子暗中辦了一件事,在辦事過程中,突遭危機,故而雙腿被廢。

許諾對此毫不在意,既是懶得與人解釋,也是沒人值得解釋,所以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樁秘事。

許諾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他頭也不回,只是隨口道:“門沒關,請自便。”

一個身著北境官服,身材略顯矮小的漢子,推門而進,雙眼死死盯著窗邊的男人,臉上盡是憤怒神色。

許諾沒有轉身,繼續坐在窗邊,輕聲笑道:“孫玄,數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幅德行。如此的沉不住氣,也虧得張允執敢把北境文官諸事都交給你。”

“北境數日之前,那條暗線可是你故意安排的?!”孫玄直接了當地問道。

“隨手而為。”

“你難道就不怕自己回不去京都?!須知暗地裡搞些名正言順的手段,我孫玄也會!”孫玄憤怒道。

許諾轉過身,滿臉鄙夷地盯著孫玄,譏諷道:“是嗎?那孫大人可真是出息了。暗地裡截殺京都送親官員,你這是巴不得北境與京都翻臉?更何況,你孫玄一個臭儒生,能有多少殺人的本事?整個大旭萬千修士的生死盡在我手,那山上宗門也不敢暗殺於我,就憑你也想把我留在北境?”

“你可以試試!”孫玄咬牙切齒道。孫玄右手手掌成抓取之勢,好似遠遠抓出許諾,不斷向中間併攏成拳,隨之一股龐大的氣息不斷地向許諾湧去。

許諾毫不介意這股氣機壓制,忽然張開雙臂,兩隻大袖向著四周揮出一股磅礴氣機,兩相碰撞,相互抵消。

孫玄不由得後退兩步,滿臉驚訝。

他許諾何時成了一名八境的修士?

許諾笑道:“下棋先你一步,修行高你一境。孫大人就別自取其辱了,還是趕緊回去好好覆盤棋局吧,免得日後再來個措手不及,到時候更丟臉。”

孫玄冷哼一身,就此拂袖離去。

許諾忽然好意提醒道:“不日我將回京覆命,臨走之時會在北境給你留下禮物。此外還有一事,十年之內不要妄想憑藉陸長風在京都廟堂壓制我。長孫神策對他期望頗高,另有圖謀,故而會將他壓在翰林之位十年,所以短期內就不要指望他在京都城能有何作為了。”

孫玄停住腳步,片刻之後又邁步離去。

處處被人看破棋路,甚至先替自己想好了接下來要落的十步乃至百步,這樣的許諾真的很可怕。

許諾看著孫玄的背影,臉神冷漠。

片刻之後,有一道黑影在許諾身後浮現,沉聲道:“這樣噁心人很有趣嗎?”

許諾輕聲笑道:“一半是實話實說,另一半才是刻意而為的誅心之舉,算不上噁心人。”

下棋很厲害,是真。境界修為,是假。

“你還別說,你們這請神上身的本事確實不賴。”

虛影冷哼道:“小心你的壽命。”

“要不是被那個臭女人廢了全身氣穴,我也不至於是如今這般下場。除了還剩下個腦子,其它的與廢人無異。”

那道虛影淡淡道:“你們恩怨與我無關,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就好。”

許諾點點頭,虛影就此消散。

男人望著窗外,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許諾自言自語道:“真正的客人,上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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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城東門外,平肩一字站著六位神色凝重的九境大修士,一個個如臨大敵。

雨幕之中,有人披著蓑衣,帶著斗笠,低著頭,緩緩向城門走來。

那人周圍的磅礴劍氣,瞬間便蒸發掉了其周圍的雨水,強大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人緩緩摘下斗笠,輕聲道:“城前諸位,可是要與我為敵?”

話音剛落,劍氣便如洪水決堤,直奔所有人而來。

一瞬間,所有人便被劍氣吞噬。堂堂九境修士,竟然還未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人身小天地內的諸多竅府便被劍氣盡數毀掉,就此斷絕修行路。

隨後男人朗聲道:“劍客張欣楠,來此借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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