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牢裡的女子
朔方城,居北境之北,僅在鎮北城以南三十里,朔方城的前身曾是一座用來堆積死者屍體的荒城,昔日的此地主宰者更是直接以亂葬崗稱呼此城。百餘年前,有一位商人來到此地,以九萬兩黃金外加一十八粒白玉念珠買下了這座城,然後以大火燒了足足三天三夜,才將城內堆積的屍體徹底焚燒乾淨。在灰燼之上,商人重新建造了這座城,因為居北所以取名為朔方,北方主兵戈,但商人不希望此地再有任何戰爭發生,所以親筆在朔方城北城門的匾額下方寫下了止戈兩個字。
傾盡商人半生心血建造的城池,終於在商人離世之前竣工,商人在朔方城北門城樓處俯瞰整座城,滿心歡喜,神色自豪,卻有些遺憾。遠望而觀,雄城俊美,只是自己眼前這一處實在是太過空曠,可商人已沒有時間去完善這座城了,世間事難免總會留下遺憾,人活一世,盡心盡力就好。古稀之年的商人躺在城樓上,在明月清風相伴之下,就此睡去。
再後來,封王就藩於北境三州的鎮北王張允執先是在鎮北城居住了近十年之後,突然決定遷府至朔方城,年幼的大公子親自設計了新王府樣式,一座頗有江南之風的王府。一年之內王府竣工,次年張麟軒誕生,舉家搬遷至此。
朔方城依山而建,坐落於朔方城北街的鎮北王府其實不在正北,實際上略有些偏東。在韓先生所居竹樓的後方,整座王府平日裡最為冷清之地,有一處假山,假山內藏著一道寒鐵鑄就的鐵門,鐵門內有一條向下的甬道,甬道極長,連結城外的一座孤山,孤山之下有一處寒潭,寒潭四周有無數天然的溶洞,王府在此建立了一處關押重犯的地牢。
腰懸雙刀的女子,在負責看守此地的護衛查驗自己身份的同時,腦海中不由得閃過這些舊事。昔年在軍中,父王每日都會與她講些小故事,女孩很感興趣,認真傾聽,認真記下,除了麟誠之外,其他幾位弟弟似乎都不知道這些陳年舊事。
女子想到此處不禁揉了揉眼睛,不耐煩地說道:“檢查完了沒有。”
守衛賠笑地說著,檢查完了,檢查完了。鐵門悄無聲息地開啟,由於寒鐵的特性,兩門之間全然沒有那陰森的磨鐵聲。守衛恭敬地請女子入內,在女子進去之後又從外面將鐵門關上。
鐵門之內,極長的甬道的兩側,點著昏暗的油燈,甬道的石階上略顯溼滑,但卻見不到哪怕一星半點的素苔。平日裡負責打掃甬道的是一位枯瘦老人,平日裡少有人來,老人只要負責定期清理素苔就好,無兒無女的老人做事十分細緻,倒是不需要王府為此等小事煩心。
往下走去,每隔大約百米之距便能看到一位看守,這些看守都長一個模樣,行為舉止亦是相同,每一位看守的手中都拿著一本封面浪蕩的豔本小說。看到女子走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把書端起來擋在臉前。
女子有些無奈道:“如果真的忍不住的話,城內有座驚鴻樓。”
容貌,舉止皆為一的看守之人,忽然間全部消失不見,甬道的另一端吹來一陣暖風,風過之後,一個身軀虛無縹緲的男子出現在女子面前,眼神有些哀怨地看了看女子,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身體。
你瞅瞅,這是我不去?有心無力呀!
女子輕輕揚起嘴角,淡淡說道:“想死說話。”
男子嗓音柔和道:“郡主說笑了。”
見女子不說話,身體飄渺的男子圍著女子轉了一圈,上下打量,然後笑道:“瘦了,最近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我記得你不是去長平城讀書了,怎麼樣,有沒有看上眼的大才子什麼的,或者有沒有看上你的小相公之類的?”
見女子依舊還是不說話,男人不由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你說說,這怎麼能行呢,小姑娘在沙場上熬著熬著成了大姑娘,好不容易離開了沙場,怎麼還不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考慮,等到大姑娘熬成老姑娘那就不太好了。不過也沒事,說不定日後某些世家小少爺可能就突然喜歡上了你呢,正好你又喜歡人家,到時候你可別因為在乎世人眼光不敢承認啊,喜歡一個人就該大大方方的,過個一兩年生個大胖小子,那就有意思多了……”
見男子越說越離譜,女子沉聲道:“你有完沒完。”
男子有些悻悻然,閉嘴不說話,安安靜靜地跟在女子身後,看來今天不適合開玩笑,臭丫頭火氣有點大啊。
兩人在甬道內不知走了多久,空氣漸漸變得有些寒冷,時不時吹來風中竟然夾雜著一絲血腥味。周遭的昏黃燈光不時搖曳著,突然響起的磨刀聲,不禁讓人汗毛倒立。女子走出甬道來到一處寒潭邊上,身前不遠處有一個穿著囚服,蓬頭垢面的老人,老人正坐在寒潭邊上,亦手掌輕輕舀水,一遍又一遍的清洗這身側沾滿鮮血的刑具,顯然老人剛剛對人動過刑。一時間就連見慣了血腥的張麒鈺都不由得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此刻正處在黃泉兇惡之地。
男子在女子耳邊輕聲解釋道:“新來的牢頭。原來在巡守司任職,專管審訊一事”
“來者可有王爺的手書或者詔令。”這名眼神有些渾濁的牢頭朝著女子輕輕瞥了一眼,便繼續低頭清洗刑具。
男人對這個牢頭很是恭敬,走上前輕聲解釋了幾句。牢頭抬起那張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打量一下女子,然後輕聲笑道:“原來是郡主回來了,可是要提審那個女子?”
張麒鈺點點頭。
牢頭點頭示意,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走到一處石壁上刻著乙亥二字的牢門前,將其開啟,站在門外一擺手請二人進去。
張麒鈺進門之前輕聲道:“還望前輩稍後離得遠些。”
牢頭笑著回了句明白。
身後的鐵門緩緩關上,望著牢頭離去的背影,張麒鈺有些好奇問道:“巡守司不是有規定,若是一旦人過五十,便無需再為王府賣命了嗎?”
男子解釋道:“本來是到了外放的年限,巡守司也給了這傢伙一筆銀子,用來度過後續的日子。可他卻說自己喜歡陰暗的感覺,不想見光,五公子於是便安排他來這裡看守犯人了。”
二人繼續向前走著,走過一段狹窄的通道後,便是一處寬敞的溶洞,溶洞裡面有一個囚籠,籠子內有個面色慘白的女子,手腳皆被鐐銬禁錮,癱坐在地不能起身。望著柵欄裡面那個模樣媚麗的女子,張麒鈺不禁眉頭一皺,一個原本溫婉柔弱的女子,為何偏偏要做那刺客。做了刺客卻又臨了之時不殺原本想殺之人,一刀刺入,竟是避開了要害,最後兩相矛盾,彼此都不痛快,這又是何苦。
囚籠裡的女子早就知道外面有人來了,聽腳步不是那個負責送飯的牢頭,腳步停下,應該是人到了,女子抬起頭,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見到來者後,內心無比詫異,強行壓低自己聲音,以至於不讓自己顯得有些慌張,“郡主?!”
“羋姑娘,當年一別,沒想不到再次相見竟然是在這樣的地方。”張麒鈺皮笑肉不笑道。
羋姓女子低下頭,面色一黯說道:“想來郡主心裡是不願見我的。”
張麒鈺點點頭道:“確實不願見你,但沒辦法。”
羋姓女子嫣然一笑,“郡主是為七公子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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