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過去
什麼?于吉沒有徒弟?更沒人輔佐張角?于吉只會蠱惑人心?孫策是除魔衛道?
這這這……
我當時喘著粗氣,恨不得找個窟窿鑽進去。人家是有理有據啊,說書先生說的,能有錯嗎?
我拉著根活就往家跑。
丟人丟大了!
回家的時候看著爺爺在院子裡卷著旱菸,喜滋滋的衝我倆一笑。我突然站住,攥緊了拳頭,帶著哭腔用力地吼道:“什麼祖上大能耐!什麼于吉救人!什麼拯救黎民!你就是個大騙子!”
爺爺楞了一下,笑罵道:“聽誰胡說八道了,你們倆犢子。”
我哼了一聲就往屋裡跑,弟弟稚嫩地學著我說了一句:“大騙子”。也跟著我跑開了。
爺爺的臉上明顯有些失落,我看著他嘟囔了幾句什麼,但是我聽不清,我更不想去聽清楚,因為,他就是個大騙子。
打那以後,我再也不會去聽他講的故事。
直到我五歲那年,他去世之前,躺在炕上有出氣沒進氣,我們圍在炕邊,他又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對著我爹說:“我死以後,你就把它燒了吧,也許咱們早就該把它燒了……一了百了……少活幾年不算啥,就讓這個事情,在咱們這代做個了斷吧……唉……該有個了斷了……”
他說罷,就怔怔地出神,望著黑洞洞的屋頂,沉默了好久。
然後他又想到了什麼,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我說:“爺爺講的故事可能不全,但是都是真的,是真的……”
這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我沒有點頭,但是我的心裡很酸,雖然我的心裡肯定地認為他說的話是假的,但他真的離我而去的時候,我卻突然的想聽他再說幾段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
不,我想一直聽下去。
想到這,我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不知道死亡對於他來說為什麼會來的這麼早,他才四十五歲,雖然在山裡的生活使他的臉上已經布上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皺紋,但他確確實實才四十五歲,村裡比他大的老頭有的是,不都活的好好的嗎?想到此處,我的心由不得更酸了。
他並沒有說清楚到底是要把什麼燒了,有這麼重要嗎?但是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我覺得那個東西有可能會是我家幾代人用過的尿壺,或者是冬天剩下的臘肉……反正不是什麼正經東西,因為我爺爺在我的印象裡面,就是這麼個不正經的老頭兒。我不去追問那個東西是什麼,我不去揭發他,在我看來,就是對他最後的尊重。
還是讓這些謊言永遠不被拆穿吧……
多年以後,我在經歷九死一生終於接觸到張家的真相的時候,我才明白,爺爺說的話,可能不完整,但都是真的。
終於我長到了六歲的時候,爹媽送我去了村裡的小學讀書。
學校很簡陋,特別簡陋。只有一間石頭砌的房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風。
說到這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二十一世紀還有石頭房子嗎?事實上確實是有的,在我們村,遍地都是。
學校的教師陣容也是簡陋至極,因為整個學校只有一個教書的先生。其實在那個時候,正規的學校裡面都管教書的先生叫老師,只是在我們這,老一輩的人都跟他叫教書先生,我們也就順著口一直叫先生。
先生姓王,據說早年生的很是儒雅俊美,反正我們村的中年婦女們回憶起先生年輕時候的樣子,都不由得眼睛放光。
這是什麼?活脫脫的婦女之友。
聽鄉親們說,先生出身書香門第,家裡全是讀書人,父母在縣城裡也有公幹。一家人快樂幸福、和和美美。自幼有青梅竹馬趙姓一女,比先生大四歲,據先生回憶呢,也是生的端莊秀麗,膚白貌美,在一所小學當老師。
這一些似乎都是上天對先生的眷顧,他十多年的人生並沒有遇到過任何的波折,直到那動盪不安的年代,那黑暗的歲月裡,噩運終於有一天找上了他的生活。
先生不是很願意提及這些回憶,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他的父母及趙姑娘都在那段時間裡相繼去世。
不得不說先生很堅強,他挺過了最黑暗的那段歲月,但是他萬念俱灰,他覺得對這個城市,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他還活著,是他想連著自己的父母的那份,連著趙姑娘那份,一起活著。
於是在1977年的春天,他向組織上提出了申請。
申請來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村子支教,教書育人。
因為趙姑娘生前,就是老師。
來村子那年,他才18歲。
我上學的那一年,他已經38歲了。
這二十年的教書歲月裡,他教了很多人,可以這麼說,我們村凡是可識文斷字的人,都是他的學生。
連我爹也是。
先生教兩門課,語文和數學。多年以後我離開了村子以後,到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原來還有好多好多,類似於物理一類的學科。
不過那都不重要,別說先生不會,即使他會那些亂七八糟的學科,老鄉親們也不會感興趣,因為在我們看來,識字和算數這兩個才是生活的最主要的技能。
只會兩門,這足以讓我們村子的人拿他當個寶了。
他自己的工資都用來買書了,先生喜歡看書,特別喜歡。
他的房子是鄉親們一起給蓋的,他的吃穿用度,也都是老鄉親們給他湊的,村子裡的人都實在,不圖別的,就衝先生能傳他們識字算數的本事,就是很大的恩德了。
當然也有那麼一些人,即使是兩門課,也還是嫌多。
就比如張根活同學,他在上學以後,對識字並不是很感興趣,他只關心數學。
為什麼呢,因為這可以讓他算清楚,我家的老母雞一天產多少蛋,一個禮拜能有多少蛋,一天吃幾個,才能讓他天天有雞蛋吃……
唉,神經大條的吃貨,我永遠理解的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