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伸手幫她扶著栓子,道:“嫂子,你趕緊先把孩子放下,讓他平躺在炕上,我診診脈。”
可此時馮大嫂手軟腳軟,根本使不上力氣。
周氏和馮大娘立刻湊過來上手幫忙。
栓子這才發現不對,這是要幹啥啊?
“娘,你沒看見我眼神兒也可靈活了麼?栓子眨眨眼睛,讓原本在眼眶裡亂飛的眼仁兒歸位,還一臉得意地衝馮大嫂邀功呢!
看著兒子瞬間恢復的眼鏡和正常的說話,馮大嫂先是鬆了口氣,緊接著就高高揚起了巴掌。
“小兔崽子,你差點兒把你娘給嚇死!”
栓子沒等到想要的誇獎,反倒被打得哇哇大哭。
其他人這會兒也明白過來,原來是小孩子鬧著玩兒。
周氏和章氏趕緊勸著馮大嫂。
“孩子還小,不懂事兒,你打他幹啥。”
“孩子現在都能跟你鬧著玩兒了,就證明沒啥大事了。
“這可是值得慶祝的好事兒,高興都來不及,你咋還打孩子呢!”
聽了周氏和章氏的話,馮大嫂剛才因驚嚇而起的怒意瞬間消散了大半。
看著趴在炕沿兒上哇哇大哭的兒子,馮大嫂也覺得自己有點兒衝動了。
哪怕兒子再淘氣,也比之前叫都叫不醒強。
不過馮大嫂這兒正打到一半,突然停手又覺得有些下不來臺。
好在周氏及時喊了聲收拾收拾準備開飯。
何老太太已經在何清澤的攙扶下進屋來了。
餘老太太也跟在小花身後朝這邊走過來。
馮大嫂順勢給自己找了個臺階道:“今天有人在,先饒了你。
“以後若是再敢這麼嚇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馮大嫂說完,鬆開了按著兒子的手,抿抿鬢邊的髮絲,轉身出去幫忙端菜去了。
不多時,馮大嫂就就跟周氏一起,一人一邊抬著一個大盆進來放在了炕桌上。
周氏拿著碗筷跟在後面道:“今天就這一個菜,大家別客氣,隨便吃,不夠的話鍋裡還有。
“清澤,你多照顧照顧你奶奶,自己也使勁兒吃啊!”
除了看不見的何老太太,其他三個人都被這一大盆連肉帶骨頭給驚呆了。
聽說這還不是全部,鍋裡還有的時候,更是說不出話來。
半晌,何清澤才忍不住問:“秦奶奶,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怎麼燉了這麼多肉啊!”
“吃肉還要挑日子?”周氏怕大家不好意思伸筷子,乾脆先一人一塊肉,給客人們夾到碗裡。
全都是切成大塊的五花肉。
不得不說,面對一大盆燉了一下午的骨頭和肉,周氏還能一夾一個準兒,屬實是不容易了。
五花肉早就被燉得酥爛,夾起來的的時候,上面的肉皮都顫巍巍的,閃著琥珀色的光澤。
“大家快吃,鍋裡還有呢!”周氏說著,又給秦愷峰,秦仕謙和章氏各夾了一塊肉。
而章氏也穩準狠地夾起一塊五花肉,幾乎同時地放進周氏的碗裡。
“娘,你做飯辛苦了,快吃吧!”
馮大嫂見狀抬起胳膊,用胳膊肘碰碰周氏,道:“你兒媳婦真是個知道疼人兒的!
“跟我家兒媳婦有的一拼。”
她一句話把兩家兒媳婦都給誇了。
此時大家碗裡都有五花肉了,於是誰也沒有再顧著推讓。
當然,也是因為大家嘴裡的口水正在瘋狂往外冒,咽都咽不及。
一張嘴說話,就很容易流出來。
那樣的話可就太丟人了。
但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做第一個吃肉的人,顯得自己多饞似的。
最後還是栓子先忍不住,低頭在五花肉上啊嗚咬了一口。
爛軟的肥肉幾乎入口即化,油脂的香氣瞬間在口中炸開。
馮家是村裡的坐地戶,日子過得自然比流放犯們要強多了。
但日子過得也不寬裕,平日裡雖說能吃飽,但是也沒啥油水兒。
偶爾有些肥肉也要留著煉油,剩下的油梭子再用來包包子或是炒菜。
但即便是油梭子,也不是能經常吃到的東西。
兩三個月吃上一回,那都美得跟過年似的。
栓子記得,自己上次結結實實吃到這麼一大口肉,還是大年三十兒的時候。
他整個人都快被香迷糊了。
這種油脂香氣給人帶來的滿足感,是其他任何食物都無法替代的。
栓子狼吞虎嚥地吃掉還有些彈牙的肉皮,緊接著又衝剩下的半塊肉發起了衝鋒。
“你這孩子,腦袋都要鑽碗裡去了!”馮大嫂感覺有點丟人,“你不是會用筷子麼?”
“哎呀,小孩子愛怎麼吃怎麼吃,你快吃你的,不要管他。”周氏趕緊打圓場。
屋裡的氣氛倒是被栓子帶的輕鬆了幾分。
章氏適時道:“大家都嚐嚐吧,我娘做葷菜那可是一絕。
“雖說這裡沒有京城那麼多香料,但味道可是一點兒都不差。”
聽了周氏這話,大人們也終於不再繃著,紛紛開始動筷子。
秦愷峰也許久沒吃妻子做的燉肉了。
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周氏的壇肉做的可是一絕。
京城人吃東西講究,都喜歡精緻小巧。
所以周氏特意找人定做了一整套拳頭大小的罈子。
每次每個罈子裡就放一塊五花肉,加上各種香料調料,做出來的肉味兒簡直可以說是繞樑三日。
秦愷峰每次出征前後,都必須要吃這一口。
出征在外的時候,除了妻子和兒孫,最心心念唸的就是這個壇肉了。
如今在這偏僻的小村子,自然找不到什麼罈子、香料和調料,但周氏依舊有本事把肉燉得香軟入味,一口吃下去簡直唇齒留香。
桌上此時已經沒人說話了,大家全都沉浸在了這難以形容的美味之中。
就連周氏這個做菜的人,往日做好之後,自己聞味兒都聞夠了,那可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今天卻也難得地胃口大開,一大塊五花肉竟被她吃了個乾淨,還主動盛了一勺肉湯澆在了自己碗裡的高粱米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