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朱允炆：何人為將？

奉天殿。

朱允炆攥著那份從北平截獲的密信，指腹反覆摩挲著信上“盛庸可倚”四個字。

殿角的銅鶴香爐裡，龍涎香正絲絲縷縷往上飄，卻壓不住他心頭翻湧的煩躁。

“諸位愛卿都瞧見了？”

他將密信扔在御案上，“燕王在信裡竟說，盛將軍是難得的將才，說得盛庸者如得一軍！”

話音未落，戶部尚書茹瑺就往前踉蹌了兩步。

“皇上！”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膝蓋重重磕在金磚上，“此乃燕逆的離間計啊！鐵鉉在濟南城罵他是反賊、燕逆，朱棣卻對此視而不聽，反倒是誇鐵鉉忠勇，分明是想讓皇上猜忌我朝良將！”

朱允炆的目光掠過階下群臣，落在武將班列裡的盛庸身上。

這位剛從德州戰場回來的將軍甲冑上還沾著未洗去的血漬，聽到茹瑺的話時，右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他身後的平安正用靴尖碾著地磚縫裡的香灰，嘴角撇出一絲冷笑——誰都知道，平安是太祖爺的養子，論親疏遠勝過盛庸百倍。

“茹尚書所言極是。”齊泰也是連忙出列，“朱棣雖有反心，卻未必會在識人上說謊，臣聽說，盛將軍在德州一戰之時，可是身先士卒，殺敵無數，是存了心想要死戰，可是那李家小兒卻先帶著中軍逃了！”

“齊大人這是要替反賊說話？”方孝孺猛地打斷他，手裡的象牙朝笏重重頓在地上，“前日李景隆兵敗鄭村壩，難道不是因為麾下將領各懷心思？”

“再說了，這李景隆本就是黃大人和你一起舉薦，如今李景隆不戰而逃，膽小如鼠，難道不是齊大人你鼠目寸光、識人不明嗎？”

方孝孺反駁了齊泰之言。

反正，這會兒的朝堂之上，齊泰和黃子澄已經快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大家也都開始覺得此番之亂，就是這兩人讒言於皇上，從而使得皇上做出了削藩之舉，引得親王叛亂。

“皇上，盛庸與燕逆有舊啊！”

齊泰、黃子澄越是想要舉薦盛庸為討燕大將軍，方孝孺、練子寧等則是極力反對。

“方大人是說我會通敵叛國？”盛庸終於按捺不住，向前邁了半步。

他聲音渾厚而又低沉，就好像是一頭隱隱發怒的老虎，在寂靜的大殿裡格外刺耳。

“末將願以項上人頭擔保！”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左肩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這是洪武二十三年隨藍玉將軍徵北元時留下的，若有二心，甘受凌遲！”

朱允炆看著那道猙獰的傷疤，想到了朱棣的為人。

他手指在御案上輕輕敲擊，“朕不是懷疑盛將軍。”他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猶豫，“只是……。”

“皇上！”黃子澄從文官班列裡站出來，“臣願為盛將軍作保！”

“黃大人，這可是國祚攸關之時，你來擔保，你又如何擔保？”練子寧慢悠悠地開口，“陛下不過是想選個穩妥的主帥，畢竟五十萬大軍的性命，不能又一次押在一個敗在了燕逆手下的敗將身上！”

眼看方孝孺和齊泰就要在大殿上爭執起來，朱允炆猛地一拍御案，鎮紙下的奏摺被震得飛起。

“夠了！”

他的聲音帶著少年天子特有的急躁，“李景隆喪師辱國，朕已將他貶為庶人，如今討燕大將軍之位空懸，你們倒是給朕拿出個章程來！”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銅壺滴漏的聲音在迴盪。

黃子澄偷偷瞥了眼齊泰，見他正用朝笏擋著嘴，顯然是在盤算著什麼，兩人早已經打過照面。

朱棣指名道姓說他們兩人乃是大明奸臣，自然是要共進退。

而這一次，他們也想明白了，朱棣應該就是在用離間計，想要讓朝廷這邊懷疑盛庸、平安、鐵鉉。

所以，齊泰、黃子澄打算試一試，兵行險招，就偏偏要舉薦盛庸、鐵鉉為討燕大將軍！

忽然，吏部尚書張紞出列，他花白的鬍鬚抖了抖：“陛下，臣舉薦江陰侯吳高。吳侯爺在遼東屢敗燕軍，又與陛下沾親……”

“張大人老糊塗了！”黃子澄嗤笑一聲，向前踏出一步，“吳高不過是靠著長城天險才守住幾座空城，真到了平原戰場，他能是燕王的對手？”

“而且，此人是忠是奸，早已有了定論，北平一戰，此人攻打永平府，卻在見到燕逆之後就逃了，如今都已經被關押起來，如何還能為大將軍？”

朱允炆的目光環視了一下群臣，只覺得這些人，似乎都不堪大用，爭論來，爭論去，各自都有一些道理。

“黃卿以為該以何人為將？”

黃子澄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如鍾：“皇上，兵法有云，用人不疑。以平將軍為討燕大將軍，盛庸將軍為先鋒，鐵鉉留守濟南，為大軍籌備糧草。”

這是圖窮匕首見了。

“黃大人這是要結黨營私？”方孝孺突然冷笑，朝笏指向盛庸，“臣聽說，盛將軍與燕逆曾同隨藍玉出征，席間還以兄弟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