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甫一出艙，江晚卿便被凍得一個激靈，連忙裹緊了蕭祁提前備好的厚實裘衣。
前方的蕭祁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他正與林風低聲交代著什麼。
蕭祁聽聞腳步聲接近，回了頭。
江晚卿腳步一頓，愕然睜大了眼。
眼前哪裡還是那個俊美無儔的晉王，濃密的絡腮鬍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睛。
面板也似乎粗糙暗沉了許多，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粗獷的江湖氣息。
“怎麼了？”蕭祁開口，嗓音也變得粗糲沙啞，如同砂石摩擦。
江晚卿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該怎麼稱呼你？”
蕭祁摸了摸臉上貼得嚴絲合縫的假鬍鬚，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自是你的夫君。”
“不行！”江晚卿立刻顰眉反對。
“苗疆形勢複雜，各方耳目眾多。我若再以女裝示人，寸步難行。”
蕭祁正色道，目光掃過她不滿的小臉，帶著安撫，“我們需要一個更穩妥的身份。你為主家貴女，我為隨行護衛，最不易引人懷疑。”
江晚卿明白其中利害，“好。”
她看著他那張幾乎認不出的臉，一個念頭閃過，唇角微翹，“那便委屈蕭……蕭護衛了，做我的貼身隨侍吧。”
說完，不待蕭祁反應，儀態端方地走下船梯。
蕭祁看著她故作鎮定卻藏著一絲狡黠的背影，喉間溢位低啞厚重的笑聲。
這小狐狸，腦子轉得倒快。
上了岸，蕭祁恪守“護衛”身份，翻身上馬，護衛在江晚卿乘坐的馬車前方。
賀蘭辭早已在城門口等候，同樣策馬而行，與蕭祁並肩。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蕭祁，好幾次差點笑出聲，直到蕭祁射來兩道沉涼如冰的目光，他才勉強正色。
“先去我城中小院休整半日，備齊物資，明日啟程如何？”賀蘭辭提議。
“今日便走。”蕭祁毫不猶豫。
夜長夢多。
賀蘭辭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也好。”
馬車穿過略顯嘈雜的街道。
蕭祁並未停留太久，只在幾家可靠的鋪子快速採買了必備之物。
經過一個蜜餞果脯的攤子時，他頓了頓，下馬仔細挑選了幾種江晚卿平日喜歡的口味包好。
賀蘭辭策馬靠近，看著蕭祁將蜜餞包放進馬車，低聲道，“蕭兄，你真要帶她一同上山？”
他望向那緊閉的車簾，“那雪山絕域，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蕭祁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目光沉沉，“我從未打算讓她涉險。”
他聲音低沉而堅決，“此行只為護她周全才帶她離京。到了山腳下，我會尋一可靠穩妥的農家，留下護衛安置好她。”
賀蘭辭聞言，頷首道，“如此安排，甚好。”
三日後，雪山腳下，一個被厚厚積雪半掩的農家小院。
屋內燃著炭盆，暖意融融。
蕭祁仔細檢查著門窗，將帶來的箱子一一開啟。
裡面不僅有充足的銀錢、易於儲存的食物、厚厚的被褥，還有一個單獨的小箱，裝滿了江晚卿喜歡的書籍、繡線，以及他在西合城買的各色蜜餞零嘴。
“我會留下得力的暗衛，他們身手足以應付尋常麻煩。這些書和玩意兒給你解悶。”
蕭祁事無鉅細地交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記住，就在這院子裡，不要獨自出門。”
他走到江晚卿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微涼的手，深邃的眼中是化不開的擔憂和不捨，“晚兒，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
江晚卿明白這是最穩妥的安排。
用力地點點頭，聲音輕柔，“你一定要小心，我等你。”
蕭祁深深地看著她，彷彿要將她的模樣刻進心裡。
忽然，他伸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未等江晚卿反應，帶著粗糲胡茬的吻便鋪天蓋地落了下來，急切、熾熱，充滿了不容錯辨的眷戀和擔憂。
蕭祁額頭抵著她的，呼吸粗重，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等我。”
他最後用力抱了她一下，決絕地轉身，不敢再回頭看一眼。
她緩緩走到窗邊，掀開厚厚的棉簾一角，只看到漫天風雪中，幾道黑色人影，向著那片吞噬一切的純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