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張四娘會親自把關。”朱幼薇笑道,“她現在帶著兩百多個學徒,都是精挑細選的好苗子。”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府衙門口。師爺提著燈籠迎上來:“國公爺,郡主,周老太爺在花廳等候多時了。”
花廳裡,周老太爺拄著柺杖來回踱步。見陳寒和朱幼薇進來,連忙上前:“國公爺,郡主,出大事了!”
“何事?”陳寒示意他坐下說。
周老太爺卻坐不住,急聲道:“沈萬三的侄子沈榮,帶著蘇州的布商在城外設了工坊,正在高價挖我們的織工!”
朱幼薇眉頭一皺:“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天下午!”周老太爺氣得鬍子直抖,“他們開出雙倍工錢,已經挖走了三十多個熟手。要不是我周家的織工念舊,恐怕跑得更多。”
陳寒冷笑一聲:“沈榮這是狗急跳牆了。”
朱幼薇沉思片刻,忽然問道:“被挖走的織工,有幾個會活水紋織法的?”
周老太爺搖頭:“一個都沒有。張四娘教的那批人,都是簽了死契的,跑不了。”
“那就好。”朱幼薇鬆了口氣,“只要活水紋的技法不外洩,沈榮翻不出什麼浪花。”
陳寒卻想得更遠:“沈榮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挖人,背後肯定有人撐腰。”
“李崇義。”周老太爺咬牙切齒,“這廝被革了功名後一直懷恨在心,如今投靠了沈家,專出些下作主意。”
朱幼薇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碼頭的燈火。番商的船隻像一片森林,桅杆上的燈籠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既然沈榮想玩,我們就陪他玩個大的。”她轉身,眼中閃著堅定的光,“明日開始,所有織工工錢加五成,子女入義學的每月再發二兩銀子補貼。”
周老太爺倒吸一口涼氣:“這……這開銷太大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朱幼薇指了指碼頭的方向,“番商們的訂單足夠我們賺回本。沈榮不是要挖人嗎?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開出比我們更好的條件。”
陳寒點頭贊同:“不僅如此,明日我會讓府衙張貼告示,凡是敢挖松江工坊織工的外地商號,一律加徵三成商稅。”
周老太爺這才露出笑容:“妙!這樣一來,沈榮就算挖到人,成本也高得嚇人。”
事情議定,周老太爺告辭離去。朱幼薇站在廊下,夜風吹起她的衣角。陳寒走過來,將一件披風搭在她肩上。
“累了?”他問。
朱幼薇搖頭:“只是在想,沈榮為何突然發難。”
“活水紋布太賺錢,他眼紅了。”陳寒淡淡道,“不過沒關係,我們的根基在技術和口碑上,他搶不走。”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已是四更天。朱幼薇攏了攏披風,輕聲道:“睡吧,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晨光微露時,松江工坊的大門已經敞開。張四娘帶著織工們列隊站在院中,聽朱幼薇宣佈新的工錢標準。
“從今日起,所有織工工錢加五成!”朱幼薇聲音清亮,“子女入義學的,每月再發二兩銀子補貼!”
織工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歡呼。有人喜極而泣,有人高喊“郡主千歲”,場面熱烈非常。
朱幼薇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另外,凡是掌握活水紋織法的織工,每月再多發五兩銀子技術津貼。”
這下連張四娘都驚呆了。她一個月能拿近二十兩銀子,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訊息像長了翅膀,晌午就傳遍松江。沈榮設在城外的工坊前,原本排成長龍的織工們紛紛散去。有人邊走邊嘀咕:“沈家才給十兩,還不管孩子讀書,傻子才去!”
沈榮站在工坊門口,臉色鐵青。他身後,李崇義搖著摺扇,陰惻惻地道:“別急,我還有後招。”
當日下午,府衙貼出告示:凡挖松江工坊織工的外地商號,一律加徵三成商稅。
沈榮看到告示,氣得當場撕了個粉碎。
暮色四合時,朱幼薇站在工坊的望樓上,看著織工們下工回家的身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有人還哼著小曲。
文娘走過來稟報:“郡主,今日又有八十多人報名學織活水紋布。”
朱幼薇點點頭:“好好教,但契約一定要籤死。”
遠處,漕船緩緩駛離碼頭,船頭藍旗獵獵作響。旗面上“松江”二字在夕陽下閃閃發亮,彷彿在宣告這座紡織之城的崛起。
暮色漸沉,松江府衙前的告示欄前圍滿了人。府兵敲著銅鑼高聲宣讀新令:“凡外地商號挖松江織工者,加徵三成商稅!巾幗工坊織工月錢加五成,子女入義學者每月貼補二兩,活水紋熟手另發五兩技術銀!”人群頓時炸開鍋,幾個原本蹲在沈榮工坊外的織工扭頭就往巾幗工坊跑。
沈榮一腳踹翻茶桌,碎瓷濺了李崇義一身。“姓陳的這是要斷我財路!”他攥著撕碎的告示,眼底發狠,“加稅?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威風幾天!”
李崇義慢條斯理撣去衣上茶葉,陰惻惻道:“急什麼?松江布名聲再響,終究要靠人織。只要掐住工匠咽喉,他們遲早得低頭。”他蘸著茶水在桌上畫了個圈,“明日你派人去鄉下散訊息,就說巾幗工坊苛待織工,染坊用的藥水爛手。”
沈榮眯起眼:“再讓閒漢在茶樓傳幾句?”
“不夠。”李崇義冷笑,“找幾個婆子去工坊門口哭喪,就說閨女累死了。鬧大了,官府總不能當瞎子。”
……
巾幗工坊內,朱幼薇正聽文娘稟報招工進展。“城南三十戶報了名,但沈家的人在村裡放話,說咱們工坊的夜光布吸人陽氣。”文娘氣得發抖,“有個寡婦信了,今早把女兒鎖屋裡了。”
陳寒從賬冊裡抬頭:“沈榮這是要打爛棋盤。”他合上冊子,“加稅只是權宜之計,真要摁死他們,得讓工匠明白……跟著沈家,活路只會越走越窄。”
“可百姓容易被謠言煽動。”朱幼薇蹙眉。
“那就把路鋪到他們腳下。”陳寒蘸墨在紙上劃出幾道線,“三日後開大市,讓番商當場和織工籤長約。工錢、分紅、傷病撫卹,白紙黑字寫明白。再請周老太爺帶著加盟工坊的賬本巡村,叫鄉親們瞧瞧,跟著巾幗工坊的人如今吃的是什麼飯,穿的是什麼衣。”
朱幼薇眼睛一亮:“再讓張四娘帶活水紋織工遊街!手藝就是錢袋子,看誰還敢信‘爛手’的鬼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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