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八股是不平衡放大器

雖然他說這番話主要原因是為了打消太子讓他完善八股的念頭，但也未嘗沒有幾分對明朝感到遺憾的真情實感。

“殿下所言甚是，朱子學究天人，理學也並非我一階後學之輩可以置喙。”

他嘆了口氣道：“下官也是飽讀聖賢之書，受聖人教誨，拜聖人畫像，開智啟蒙有賴於聖人經典……”

話鋒一轉：“然而八股之弊，殿下更不該視而不見。”

這番發言擲地有聲，朱標也不由得動容。

然而還沒完，李觀接下來的一句話更令朱標忽然頭皮發麻。

“依下官愚見，八股對科舉之害有三，首害之重便在於重南而輕北，分裂國家！”

“什麼？”朱標瞬間如同被針紮了一般，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就連隔壁的朱元璋也是大吃一驚，這種觀點還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

八股怎麼可能會分裂南北呢？

朱元璋對科舉其實並無怨念，但是對科舉內容卻又斟酌了數年，反覆數十次讓宋濂王禕等人討論。

其中利弊分析早已經過無數次。

但是偏偏，沒有任何人與他提過分裂南北一事。

“重南而輕北，分裂國家？”老朱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如果沒有人提出，他是絕對不會想到這種害處。

但這件事就像窗戶上的一層紙，只要點破，朱元璋瞬間就能夠了然李觀的所思所想。

他的臉上多了一抹凝重。

但他的兒子朱標顯然不明白這點。

“科舉正是彌合分裂，收拾人心之舉，何來分裂一說？”

他對李觀的話仍舊不敢置信。

作為儲君，他很清楚老朱對科舉寄予的厚望。

北方燕雲自唐末乃至宋元共有四百餘年關於異族統治，淮河以北中原腹地乃至整個北方二百五十餘年歸於異族。

老朱的科舉，就是一項收復北方人心的大型政治舉措。

這樣的舉措怎麼還會造成南北分裂呢？

李觀當然知道朱標不會相信，但，這卻又是事實。

不提洪武末年的南北榜，朱棣北遷這些彌合南北的舉措。

直到崇禎末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在是否南下一事上都因為南北分裂造成了極大的政治分歧。

江南地區，一直是明朝最難徵稅的地方，但又是明朝最為發達，貢獻了最多賦稅之地。

同時產出了全國超過六成的鹽，交的鹽稅卻也僅有兩倍于山東一個省份。

這種極大的矛盾貫穿了整個明朝。

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科舉可以維持王朝統治，也可以收復人心，但卻不能像宋朝以前那樣真的令北方繁榮起來。

而八股文，是一種極其嚴格遵循格式，依賴於考官主觀選擇的考試模式。

在這種經濟條件差異下，南方讀書人的優勢會被成倍的放大。

那麼看似公平的科舉反而加劇了這種不平衡。

“關鍵就在於經濟啊！”李觀心中道。

面對朱標的疑問，他又不能跟朱標說“生產關係必須匹配生產力”這種後世的觀點。

只能引導朱標道：“殿下，請問，朱子理學是南方擅長還是北方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