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錯了!
鏗——
正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劍芒從九天墜下,寒光乍現徑直碾碎佛珠,不過須臾,碎珠墜地,白衣男子面色微沉。
風止,雲滯。
鄭渠踉蹌著撲向血泊的長子,攬他入懷,渡息為長子穩住心脈,奈何他這一切皆是無用之功。
鄭元瑾逐漸氣若懸絲,見此,鄭渠再顧不上其他,朝白衣男子叩拜求助,“先生!屬下知錯了。屬下千不該萬不該破壞少主的計策,我願以命相抵!只、只求先生救我兒一命!!”
他甚至將白衣男子才是罪魁禍首拋諸腦後,他知道唯有眼前人才可以救他的兒子。
白衣男子並未理會鄭渠的鬼哭狼嚎,佛珠滾落一地,彷彿終於帶動了他的心緒。
許久,他抬眸凝視半空,語氣森寒,“藏頭露尾,與懦夫何異。”
“天榜第三,“窮奇”驚蟄,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寒霜破雲的清冷語調,一道玄衣身影踏碎月華降臨。
劍未歸鞘,衣袂輕舞,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紫金圖騰,其上正蟒行江,縱橫山河,張牙舞爪,敢吞吐日月。
來人,正是楚軒。
“楚,楚軒?!”鄭渠看清來人面容,頓時駭然失色,若是旁人插手還好,為何偏偏是楚軒?!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不信,楚軒今日出現在鄭家,是為了救人,救一個殺父仇人?可能嗎。
白衣無風自動,“楚總督?別來無恙。”驚蟄沉聲道。
驚蟄,正是白衣男子名諱。
他也確實位列天榜第三,以兇獸“窮奇”聞名古武界。
順便一提,驚蟄與楚軒也算是舊相識了。
他二人似在寒暄,下一刻,楚軒劍化游龍,驚蟄形如鬼魅,劍鋒擦過脖頸的瞬息,驚蟄側身避開,以扇為劍,重振旗鼓,擋住楚軒的攻勢。
砰——
兩道不容小覷的力量猛地相撞,強勁的武道真氣如海嘯炸開,險些將眾人橫推數十里,饒是有宗師真氣護體的鄭渠,也不曾倖免於難,他摟著氣息漸弱的長子,小心翼翼退至簷下長廊,耐心觀戰。
這一畝三分地,正好遠離強者們交戰的中樞。
他更希望驚蟄贏,畢竟,他們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即使前者想讓他以死謝罪,他也不願就此落在楚軒手上為楚平川抬棺殉葬。
餘燼未散,楚軒劍招又改,此一招翻雲覆雨,劍勢如虹連綿不絕,驚蟄迅速反應,動若鬼魅浮生,手中摺扇時合時張。
“錚——”
合時如短匕揮舞抵禦,點、撥、壓、挑,片刻則與劍鋒相撞,爆出一陣刺耳的錚鳴,他竟是強行將楚軒兇猛的攻勢卸去。
二人再度分開幾個身位,勢均力敵。
“楚總督似乎懈怠了?”驚蟄語焉不詳,唇角噙著一抹笑意。
鄭渠則是大驚失色,楚軒很強,這一點,他是知道的,所以平日與楚軒的爭鋒,他都不敢太過囂張。
誰知今日一見少主身旁的高手與楚軒打了一個平手,鄭渠對楚軒的恐懼又上漲幾分,並繼續祈禱驚蟄勝過楚軒一籌。
不過,驚蟄沒有繼續與楚軒戀戰的意思,他借勢一個閃身,與楚軒徹底分開戰鬥距離,遂從鄭渠身側掠過,竟是直接將鄭元瑾奪走了。
他知道再與楚軒久戰,他沒有多少上風,故選擇歇戰作罷,提前退場。
驚蟄的身形忽然出現在屋簷上,鄭元瑾則是被他單手提著,他居高臨下道,“鄭渠,你兒子的命我暫時收下了,你的過錯總要有人替你承擔,不是嗎?”
下一刻,一道真氣翻轉掌心,猛地砸在鄭元瑾天靈蓋上。
咔哧。
氣若懸絲的鄭元瑾驚覺靈臺被一個強悍的真氣震碎,四肢百骸的疼痛遍襲全身,他雙目失神,生機瞬失。
“放……放過……我……我父親……”他艱難抬眸,看著驚蟄,斷斷續續道,“他……他的過錯……我願……一人擔之……”
“自然如你所願。”
驚蟄語氣不悲不喜,他忽然鬆開手,鄭元瑾的身體如同斷線風箏,朝下方墜去。
鄭渠目眥欲裂,“不——”他大聲嘶吼,快步上前,將長子接住,情緒崩潰。
“父親……孩兒……不孝……”
鄭元瑾抬起手試圖抓住什麼,奈何已是力竭,他的意識逐漸渙散,嘴角不斷溢位鮮血。
最後的最後,鄭元瑾雙手無力垂下,徹底沒了氣息。
“鄭渠,這只是一個警告。”
再抬首,驚蟄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鄭渠頹跪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楚軒也收劍歸鞘,似乎從未出現在這般。
……
深夜,帝京,一道狼狽身影步伐踉蹌地闖入姜氏私人莊園,躲過莊園巡邏隊,他又閃身進了其中一間臥室,輕輕合上房門。
臥房軟榻上,斜倚著一道清雋的身影,黑緞覆目,似在假寐。
他正是姜煥。
片刻,驚蟄半跪在地,又忽然傾身近前,虔誠地捧上姜煥的手,順從地將額頭抵在對方掌心之中。
半晌,卻聽驚蟄悶悶不樂道,“我敗了。”像捕獵失敗的獸崽向最親近的人示弱,求人安撫。
姜煥覆目的黑緞之下,長睫似乎微微顫動,他默許著驚蟄似乎尤為忤逆的動作。
“我知。”
姜煥抬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安撫他道,“已經很好了驚蟄,能與楚軒打成平手,我很滿意。”
“他很強,可我也不遜色於他。”驚蟄半枕在姜煥膝頭,暗下決心道,“終有一日,與他再戰,我勢讓他大敗而歸!”
“好,我信你。”
姜煥莞爾道。
“我們驚蟄身為天榜第三的高手,打遍天下無敵手,假以時日必定可以讓某人大敗而歸。”
姜煥身體微微向後仰,重新靠回軟榻,指尖抵著太陽穴緩緩揉按著,難掩病容,“好了,你先下去休息,今日辛苦了。”他嗓音低沉,略帶幾分難以察覺的乏力。
“是,驚蟄告退。”驚蟄嗓音嘶啞。
山雨欲來,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