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擦過臉頰火辣辣地疼,耳邊是劉猛的嘶吼和狗蛋的哭喊,地下河的水聲突然變得遙遠而模糊,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坍塌。
當最後一塊巨石堵住洞口,三人癱坐在地,劇烈的喘息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狗蛋的彈弓不知何時折斷了,劉猛的鐵叉彎成詭異的弧度,而林德生掌心還嵌著半片鋒利的鐘乳石碎片,鮮血順著紋路蜿蜒而下。
月光從巖縫漏進來,照在他們沾滿塵土的臉上,恍若隔世。
回村的山路被夜色吞噬,林德生摸著懷裡微微發燙的日記本,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與心跳漸漸重合。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他突然想起父親說過,鷹嘴崖的每塊石頭都記得故事,只是有些秘密,被埋得太深太久。
而這次,他們意外揭開的,或許是個足以震顫整個山村的驚天往事。
晨霧像被露水浸溼的棉絮,軟綿綿地癱在曬穀場的石碾上。
林德生蹲在自家門檻邊,握著豁口的磨刀石來回打磨柴刀,“刺啦刺啦”的聲響驚飛了屋簷下啄食的麻雀。
他望著院牆外匆匆而過的人影,聽著遠處傳來的竊竊私語,眉頭越皺越緊。
刀刃與石頭碰撞出的火星,不時濺落在他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
自打從地下河回來,整個村子就像被捅了的馬蜂窩。
王嬸端著木瓢淘米時,故意將瓢沿磕得水缸“噹啷”作響,濺起的水花驚得路過的小孩一哆嗦:
“聽說沒?德生他們在鷹嘴崖底下撞見不乾淨的東西了!”
這話像摻了煤油的野火,順著炊煙迅速蔓延,轉眼間就燒遍了全村的角角落落。
曬穀場的老槐樹下,幾個婦女圍坐在竹筐旁擇菜。
張大娘將蔫黃的菜葉狠狠扔進泔水桶,木桶撞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咚”聲:
“我家栓子昨兒傍黑路過激流河谷,聽見水下有人哭嚎,那聲音喲,比夜貓子叫還滲人!”
她刻意壓低的嗓音裡帶著顫音,身旁的婦人嚇得手中的豆角都掉在了地上。
林德生磨著刀的手頓了頓,刀鋒在石頭上劃出刺耳的“吱——”聲。
劉猛抱著一捆柴火闖進來,柴枝刮過門框發出“嘩啦嘩啦”的響動:
“叔!老李家的牛今兒愣是不敢往河邊飲水,韁繩都拽斷兩根了!”
狗蛋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褲兜裡的石子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咔啦”聲:
“我還聽說,有人看見水面飄著白花花的東西,像裹屍布!”
“別跟著瞎傳!”
林德生猛地將柴刀剁在青石上,“哐當”一聲震得地面都微微發顫,迸出的火星濺到狗蛋腳邊。
他站起身,粗布襯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鹽漬在布料上結成一片片白花花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櫃底的牛皮紙,那些泛黃的字跡彷彿又在眼前浮現,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明兒一早,我去趟公社,把日記本和檔案交上去。”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兩個年輕人:
“不過這傳言得先壓下去,秋收前還要去河谷那邊割蘆葦編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