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橙紅色的餘暉給村子鍍上一層朦朧的紗。
林德生踩著滿地碎金般的夕陽,朝村西頭走去。
老獵人趙春江家的竹籬笆歪歪扭扭,上面的牽牛花蔫頭耷腦地垂著。
老人正坐在門檻上修補獸夾,銅煙鍋“梆梆梆”地敲在鞋底,震落的菸灰星星點點灑在解放鞋上,與鞋面上的泥點混在一起。
“老哥哥,”
林德生從懷裡掏出半塊帶黴斑的餅乾,就是在地下河洞穴撿到的那塊,遞了過去。
趙春江接過餅乾,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佈滿血絲的眼球死死盯著上面的日文。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兩下,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煙鍋險些從指間滑落。
老人突然起身,顫顫巍巍地從木櫃深處翻出個油紙包,展開竟是張泛黃的獸皮地圖。
“四五年那會,”
趙春江往煙鍋裡填著旱菸絲,火柴劃燃的“嗤”聲打破了寂靜。
火苗“噗”地竄起,照亮他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
“我跟著你爹在鷹嘴崖追野鹿,撞見幾個穿黃皮的鬼子,他們揹著鐵鍁往山裡鑽。
等我們再去,那片的石頭都泛著古怪的青紫色。”
林德生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圖上,那裡標著的記號,與地下河洞穴的位置分毫不差。
夜風穿堂而過,吹得窗欞“吱呀”作響,牆上掛著的獸頭骨在月光下投下詭異的陰影,彷彿在訴說著過往的故事。
第二日清晨,濃稠的薄霧像未化開的棉絮,籠罩著整個河谷。
林德生揹著桑木弩走在最前頭,弩臂上的桐油在微弱的晨光裡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趙春江拄著棗木柺杖,腰間的銅鈴鐺隨著腳步“叮鈴叮鈴”地輕響,驚起草叢裡的露珠簌簌掉落,在枯葉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身後跟著七八個壯實的後生,鐵叉、獵槍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彷彿一群即將出徵的戰士。
行至河谷中段,水面突然“嘩啦”一聲翻起水花。
狗蛋“啊”地驚叫一聲,彈弓差點脫手飛出。
趙春江卻不慌不忙,從腰間掏出個葫蘆,“啵”地拔掉木塞,倒出些混著草藥的粉末撒進水裡。
“莫怕,”
他的銅煙鍋指向下游,菸袋杆上的銅絲在霧氣中閃著黯淡的光,
“前些年有人往河裡倒死豬,爛肉沉在水底發酵,遇著活水就翻湧。”
說話間,岸邊的蘆葦叢傳來“簌簌”的響動。
劉猛舉著鐵叉衝過去,驚起兩隻雪白的水鳥。
翅膀拍打空氣的“撲稜稜”聲在河谷迴盪,驚得水面又泛起陣陣漣漪。
趙春江彎腰撿起幾根羽毛,放在指間細細摩挲:“這是白鷺,它們專挑腐肉多的地方覓食。”
他的聲音在霧氣中顯得有些模糊,卻透著一股讓人安心的沉穩。
走到地下河入口附近,林德生特意停住腳步。
潮溼的巖壁上還殘留著藤蔓撕扯的痕跡,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
趙春江用柺杖敲了敲石壁,發出“咚咚”的空洞迴響:“小鬼子當年挖防空洞,總愛找這種回聲悶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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