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峰望向牆角蜷縮的老黃狗。
它耳朵動了動,尾巴在草堆裡無力地拍了兩下,脖頸處纏著的布條滲著血漬。
“要不是它咬住猞猁後腿,我……”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想起黑子被猞猁撲倒時,那聲撕心裂肺的哀鳴。
林福財合上本子,輕輕塞回兒子枕頭下。
他轉身從牆角摸出個油紙包,裡面是隔壁村張鐵匠給的半斤豬頭肉,油脂沁透了泛黃的草紙。
“先養傷。”
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這個動作他已經很久沒做過了。
“等好了,爹教你用土銃,可不許再一個人往深山裡鑽。”
王翠蘭抹著眼淚笑出聲,火塘的光映得她臉上的皺紋都柔和起來。
林曉峰望著父親佈滿凍瘡的手,那雙手曾攥著鋤頭開墾荒地,此刻正笨拙地把肉往他碗裡夾,肉塊掉在碗裡,濺起的湯汁沾溼了父親的袖口。
窗外的風依舊呼嘯,帶著雪粒子敲打著窗欞,可這間飄著肉香的土坯房裡,卻湧動著融融暖意。
夜深了,林福財坐在門檻上卷旱菸。
月光給鷹嘴崖鍍了層銀邊,遠處的山巒像一頭沉睡的巨獸。
他望著兒子房間透出的微光,想起自己年輕時也像這樣不服管教,偷偷跟著老獵戶進山。
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照見他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柴房裡,黑子忽然發出幾聲低吠,驚飛了房樑上棲息的夜梟,撲稜稜的振翅聲,驚醒了沉睡的村莊,也讓這個夜晚多了幾分生機與希望。
北風裹著雪粒子拍打著窗欞,糊窗的舊報紙發出“簌簌”聲響。
土灶上的砂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濃稠的肉汁在裡頭翻滾,將幾塊肥瘦相間的豬頭肉煮得顫巍巍的。
火塘裡的松木“噼啪”爆開火星,混著肉香瀰漫在狹小的堂屋裡,燻得掛在樑上的幹辣椒串輕輕搖晃。
林曉峰倚著斑駁的土牆坐在矮凳上,受傷的右肩還滲著血,隔著粗布繃帶都能聞到淡淡的鐵鏽味。
他舀起一勺泛著油花的熱湯,看著湯麵上浮起的肉沫,喉嚨不自覺地滾動。
當滾燙的湯汁滑過喉嚨,疼痛與暖意同時襲來,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黑子耷拉著耳朵趴在桌腳,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面,溼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主人碗裡的肉塊,時不時伸出粉紅的舌頭舔舔嘴唇。
“咳咳。”
林福財磕了磕菸袋鍋,銅煙鍋裡的火星明滅間,照亮他皺成核桃的臉。
他盯著兒子肩頭滲出的血跡,佈滿老繭的手緊緊攥著煙桿。
“等傷養好了,還是去農場報到吧。”
煙桿在掌心轉了半圈。
“雖說打獵能換點錢,可太危險了。”
話音落下時,他喉結劇烈滾動,眼前又浮現出白天狗蛋喊他時,自己雙腿發軟差點栽倒的模樣。
王翠蘭的竹製頂針在煤油燈下泛著微光,她正用黑線縫補兒子的棉襖,聽到這話手猛地一抖。
針尖在食指上戳出個血珠,她卻渾然不覺,顫巍巍地夾起一塊顫悠悠的五花肉,放進兒子碗裡。
“你李叔前兩天還說,農場倉庫缺個管賬的。”
她粗糙的手指撫過兒子棉襖上的補丁,那裡還沾著打獵時蹭的泥點。
“雖說掙得不多,好歹不用風裡來雨裡去。”
林曉峰望著碗裡顫巍巍的肉塊,蒸汽模糊了他的視線。
重生後的每個清晨,他都在山林的鳥鳴中醒來,追蹤野獸足跡時,連呼吸都帶著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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