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保皇后奏章時,扳指僵住三息——權衡。
當密信上現出陳祇通敵證據,扳指重重碾過茶漬——震怒與妥協。
司馬懿提壺斟茶時手腕微傾,滾水故意濺在宗預袖口:
老人竟不避讓,任茶湯浸透三層絹帛,露出腕間“漢”字刺青。
司馬懿立即補斟七分滿,茶麵浮沫恰好構成益州輪廓。
宗預將奏章收入袖中時,一枚黑玉棋子彈進司馬懿的茶盞——當年諸葛亮與他對弈時的定式。
宗預抬手接過茶盞時,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堪稱觸目驚心:
腕間螺旋狀疤痕,是當年陽平關血戰被三稜箭所傷,傷口始終無法癒合。
捧茶時五指微顫,卻在觸及案上《出師表》抄本時驟然穩如鐵鑄。
老人垂眸盯著茶湯,卻從睫毛的縫隙間觀察司馬懿袖口的褶皺——那裡隱約露出奏章的一角。
司馬懿輕笑,指尖推過茶盞:“宗老近日可曾去探望皇后?“
宗預的扳指突然停住,茶麵映出他瞬間繃緊的下頜線條。
“老朽年邁,久不入後宮。“——宗預避實就虛,卻未否認皇后處境艱難。
司馬懿袖中滑出一卷絹帛,似無意般露出“椒房用度“四字。
展開時指尖在“嚴查宦官“處稍作停頓,絹帛沙沙聲恰好掩蓋宗預的一聲輕哼。
老人右手食指無意識地敲擊膝蓋,節奏與簷外雨滴同步——這是他在心算利弊時的習慣。
宗預的喉結滾動一次,吞嚥聲被茶盞遮擋,但頸側蒼老的血管微微凸起。
司馬懿突然傾身,壺嘴懸在宗預盞上半寸:“宗老,茶涼了。”
沸水衝入的剎那,老臣瞳孔收縮——他看清了水霧中倒映的密信火漆印。
宗預突然抬手虛擋,袖口掃過案几,帶倒的燈臺被司馬昭穩穩扶住。
飛濺的蠟油在《出師表》抄本上燙出一個小孔,恰穿透“親賢臣“三字。
宗預接過茶盞,卻不飲,只是指腹摩挲著杯沿。
他眼皮未抬,嗓音沙啞卻清晰:“皇后賢德,只是陛下近來少去椒房殿。
宗預不提張皇后被冷落的事實,但暗示問題出在劉禪身上。
司馬懿注意到,宗預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轉動——這是他在權衡利弊時的習慣動作。
司馬懿微微一笑:“是啊,皇后畢竟是先帝欽定,若因小人讒言而受屈,實在有損國體。”
他故意將“小人”二字咬得極輕,卻足以讓宗預明白所指是誰。
司馬懿的指尖輕輕一挑,紫檀案几的暗格無聲滑開。
他取出一卷素絹奏章,手腕微轉,讓燭光恰好照亮首行的硃批——那是他提前擬好的“請復椒房用度疏“。
御賜的雲紋綾,邊緣繡著螭龍暗紋,是隻有丞相才能用的規格。
墨色沉鬱,在“嚴查宦官逾制“一句上,筆鋒突然凌厲如刀。
他將奏章推向宗預,絹帛摩擦案面的沙沙聲裡,混著一句似笑非笑的補充:“陛下近來,似乎過於親近閹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