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我朝得用平巴蜀逆亂之兵,不過三萬。”
王軌言語到此一頓,用手指在圖上故武川鎮(今呼和浩特)的所在,點了一點,道。
“我等皆料秋冬之際,齊將入寇。”
“今恐關中兵力不足,是以意請突厥部落二萬帳駐牧於武川。”
“一旦齊人西寇,則請突厥人出北道襲擾晉北,以分齊人兵勢。”
“然楊公亦知,突厥人貪財貨,往昔關中供奉,每歲絹布十萬匹,其資折錢二、三億,若以養軍,足備二萬。”
“往歲之中,我舍此養軍之費以供突厥,邊境才得安寧。”
“今巴蜀既失,國朝財用不足,今日雖與公卿議定開鹽賦、徵行商稅,所得除供養眾軍外,恐未得有餘以結好突厥。”
“幸賴陛下天賜英睿,我等始得應對之法。”
王軌將手指之處由武川西移,點在河西敦煌郡處。
“涼州之境,向有商旅往來關中西域,為貨殖之事,其利甚多。”
“而由西域入關中,雖有伊吾、高昌、鄯善南北三道,其所經行,必由敦煌。”
“敦煌,地近突厥,而至關中絕遠,貢賦難入長安。”
“陛下有意法東面陳、齊二賊於淮上所置榷場,繁榮商貿,而徵其道商旅稅賦,以其錢帛北貢突厥,以減關中徵調之迫。”
楊堅聽罷,雖覺此策確有可行之處,然而繁榮商貿,畢竟見效甚緩。
況且聽王軌言語,現今北周的財政狀況似乎已經糟糕到了極處,他不由憂心問道。
“此策雖佳,然收效甚緩,一二歲間,恐無大用,如之奈何?”
宇文邕聞言卻是笑道。
“楊卿勿慮,但向涼州為朕興商旅。”
“我境土之內,寺院甚眾,僧尼不下數十萬,百姓傾財貨以供養之,金玉穀米皆聚其舍。”
“今國家危急,頌經焚香,豈能存我社稷乎?”
“朕意行前魏太武皇帝故事,大興法難,淨滅諸佛。”
楊堅遲疑道。
“南逆割據蜀中,偽齊窺伺東土,陛下初柄大政,此時若興法難,臣竊恐百姓擾亂,上下失和,以至關中變亂矣。”
宇文邕道。
“楊卿且放心,國用雖窘,今歲朕稍增稅賦即可度之。”
“然加徵於下,並非長策,民力若竭,則叛亂相繼,外憂內擾,如此,則關中亡矣。”
“關隴之地,民不過三百萬,用舊日租調之法,何以能今日供十七萬之兵卒?”
“若不能供十七萬之兵卒,則我等囚於鄴中乎?囚於建康乎?囚於成都乎?”
“朕常聞,民間之財,盡在觀寺之中,待明歲朕與諸卿權柄稍固,則往取之。”
“若得此財,則我御齊平蜀,方得有望,否則,我等既無太祖之能,關西一隅之土,豈不必亡於東賊之攻乎?”
“楊卿家中亦崇佛,朕早知之,明歲必不以此行汙楊卿之手。楊卿且西行敦煌,坐觀我等救國,可也。”
楊堅聽罷宇文邕言語,實不知應當再說些什麼。
現今天下皆崇佛,宇文邕如此計略,實令宇文氏自絕於天下人望。
然而現今國家困頓,倚靠關西一隅的財力物力,確實難以抗兵天下。
確是不得不為啊。
如此思來,來日關中恐生擾亂,他此時西行涼州,或許還是一樁幸事。
他於是應道。
“臣遵命。”
——————
光大三年(568年)。
六月初二。
北周主宇文邕詔改天和三年為建德元年。
六月初三。
北周主宇文邕以魯國公宇文贇為皇太子,聘大興郡公楊堅之女楊麗華為太子妃。
六月初四。
北周主宇文邕以楊堅為涼州總管,詔遷涼州總管府於瓜州敦煌郡,並置榷場於其地,令往來商旅行經敦煌者,八分稅一。
並以涼州總管節度之。
六月初五。
北周主宇文邕以國用不足,加百姓今歲租調三成,行鹽酒課,稅各處城邑關津貨物交易者,關中人以其稅重,多有怨聲。
六月初八。
南周辛昂陷涪陵郡。
是日,陳帝陳伯宗歸郢州。
是日,齊將斛律光班師還鄴,以其豫州道行臺元景安將兵三萬守南陽。
六月十日。
南北周交兵於白馬戍外,南周敗績,南周丞相陸騰令宇文會由荔枝道先入蜀,自引大軍誘尉遲迥攻利州。
宇文會既歸,漢中之民從其入蜀者,四千餘家。
六月十三。
南周使者蘇威、楊素至郢州,陳帝陳伯宗御黃鶴樓以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