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聽罷此話,在心中大略回顧了焉耆的情報。
民不過兩萬,兵不過兩千,取之甚易,只是如今其背靠突厥,自己不便動手。
況且現今樓蘭破敗,實在無力供養大軍。
他麾下算上郭榮南行的千人,一共一千一百人的西征前部,如今正處於後勤完全斷絕的狀態之中。
他們這一千一百人西來之時,趕了六百隻山羊作為軍糧,行路八百里,行程十六天,這批山羊被吃得還剩二百隻,僅能供他們再吃上八天。
即便是算上兵士們隨軍攜帶的糧米,他麾下的涼州兵們亦只剩下了不過十五日的糧草。
是以大軍穿過沙漠,進駐樓蘭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補充水源,轉向南行。
須知道樓蘭到伊循尚有八日路程,若是不能在糧草耗盡之前因糧於敵,楊堅和他的大軍便要餓死在這片不毛之地當中了。
說起來,從突厥借來的那二千騎卒,他本就沒有真正打算在西域使用,尤其是在他切身感受過從玉門關到樓蘭的後勤難度之後,便更是如此。
應當說,那萬匹絹帛的借兵酬金,不過是他楊堅為了偽裝成西突厥的附庸勢力,向西突厥室點密可汗納的一張外交投名狀。
在他看來,這份價值四千萬的投名狀,在成為西突厥南疆包稅人這個最終目標面前並不算貴。
每歲自敦煌出關的絹帛大略有三四十萬匹,而若能取得南疆諸國的治權,讓這一數字翻上一倍也不算難事,而與之對應的,便是每年十萬匹的歲入。
這樣一筆巨大的收入,已足以讓他在西域這片流動著金錢的貧瘠土地之上,做上太多事了。
只是,眼下還是得先解決他身邊百餘名衛士的吃飯問題。
楊堅在聽罷李漢兒的答覆後,望著岸畔的蘆葦,思索了很久,待得水面一條大魚躍起,再用那魚肉落水的聲音將他驚醒,他才鄭重言道。
“海上行舟之事以後再議,老丈可否教我麾下將士海中捕魚之法。”
“現今城中餘糧甚少,且聊以此法增之。”
聞言,李漢兒只歡欣言道。
“老朽願為楊公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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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三年五月初六。
北周涼州總管司馬郭榮將騎兵千人樹突厥旗幟,陷吐谷渾鄯善伊循城。
五月初八。
吐谷渾寧西將軍、扞泥城守將聞伊循城陷,又聞敵軍樹突厥旗幟,以為突厥來攻,甚驚恐,欲棄城西保且末。
五月初九。
郭榮將精騎七百攻扞泥,吐谷渾寧西將軍逃遁不及,遂引眾二千與之戰。
郭榮麾下有小將史萬歲,悍勇非常,當臨陣,請為先鋒擊賊,從之,萬歲即引十餘騎衝賊陣一角,手殺數十人而還。
吐谷渾兵皆披靡,郭榮因與大隊俱擊之,大敗其眾,拔扞泥城(今若羌)。
五月十三。
北周主宇文邕下詔毀佛,令境內僧尼皆還俗,寺院田土皆充公,寺中金銀銅鐵等像,悉皆毀禁。
令行數月,關中騷然,民間多傳隋國公楊堅在敦煌造佛像,河西佛法不禁,於是關中篤信佛法之家,往往結伴西行,以避法難。
時北周主威勢不著,不欲使民為叛患,令官兵取其財貨則罷,竟不禁其西渡,一歲之中,潛度河西之百姓僧尼,竟至四、五萬口。
是時,天下佛法大盛,周主令行經歲,竟增戶口三十餘萬,得財物以十億計。
北周主又改易府兵制度,開屯田,發毀佛所得府庫之財,以收士伍之心,比及一歲,關中竟轉危為安矣。
初,北周主不欲廢道士,至毀佛令下,沙門轉投道門者眾,北周主遂一併廢之,自是,周境蘭州以東,僧道皆絕。
五月十七。
北周將郭榮遣二百騎作突厥裝束,西擊吐谷渾且末城,周軍至且末,言突厥已破扞泥、伊循,盡取鄯善故境,西面于闐亦將來擊,並示城中吐谷渾寧西將軍之首。
且末兵少,見寧西將軍之首,皆恐懼,竟降之。
自是,楊堅盡得吐谷渾西域之地,獲漢夷民口一萬六千,請朝廷置沙州,宇文邕欲以其牽制吐谷渾,從之。
楊堅為阻吐谷渾西寇沙州,置關防於南山之口,使史萬歲為防主守之,並令行青海道之商旅,皆北走樓蘭,樓蘭道以故復興也。
吐谷渾王都伏俟城距西域兩千裡,西域之地雖盡陷於周,而其可汗慕容誇呂尤未知之。
五月十九。
徵東將軍侯安都所遣倭人獻捷使者蘇我馬子,至於建康,帝召公卿百官,升太極殿以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