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成張了張嘴,點了點頭,他不明白,陳凡為什麼要說這個。
“《營造法式》上記載,製作這種懸魚,要按照【六分法】來製作,其中,魚頭佔六分之一,魚尾佔六分之三,魚身佔六分之二,粗胚時,用【剔地起突】的技法鑿出魚身的輪廓。”
“細雕階段,魚鱗用【壓地隱起】的手法,每片魚鱗只需三刀便能成型。”
“怎麼可能?魚鱗是弧面,不可能三刀便能成型,不可能,不可能!”黃成覺得陳凡在說天書。
陳凡微微一笑:“書上說,確實有這種方法,名叫【三斫法】!”
黃成是漆匠對木作當然瞭解,聽到這時,他眼中流出好奇之色。
這時,陳凡話鋒一轉嘆了口氣。
“怎麼了?陳老爺?”
陳凡看著黃成:“想要實現三斫法,其實是有前提得,南宋時,有一種特殊的工具名叫弧形錛!”
“長什麼樣子?”黃成迫不及待的問道。
“不知道!”陳凡攤了攤手,“這工具,書中並未記載。”
“啊!!!!”黃成遺憾嘆氣。
“還有最重要的懸魚防水,書上記載,要用桐油和蚌粉調和,現在這比例也失傳了。”
“那豈不是再也看不到這種懸魚了?”黃成遺憾道。
“還能看到!”陳凡的出乎他的意料,“倭國東大寺還有南宋匠師陳和卿傳授技法,從而製作出的懸魚。”
“啊?倭國!”
陳凡點了點頭:“倭國。”
如今東南倭亂,百姓們最恨倭寇,聽說明明是中國的技藝,如今在華夏大地上已經消失,卻在倭寇的地盤上得以儲存,這讓黃成的心中堵得慌。
“懸魚法因《法式》只錄其形不傳其神,終致失傳——黃作頭願齒輪技藝重蹈覆轍?願意將來有一天,咱們神州再也看不見懸魚,而懸魚卻在海外出現發生在咱們的身上嗎?”
“黃作頭!”陳凡突然提高聲調,雙手重重按在黃成的工作臺上,木屑被震得簌簌而落。
“你以為我要的只是你腳下這個齒輪踏板?錯了!我要的是——”他猛地指向窗外,“讓千年之後的後人,提起‘大梁工巧’,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什麼佛郎機的自鳴鐘、不是倭國的唐物漆器,而是你黃成親手做出來的‘海陵齒輪’!”
黃成呼吸一滯,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齒輪邊緣。
“你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陳凡搖頭大笑,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梓人遺制》,“可你知不知道——前元薛景石這本書裡記載的‘五明座’織機,就因為他敢公開技藝,如今山西、蘇松的織戶家家供他的長生牌位!”
“黃作頭!”陳凡語重心長道:“手藝攥在手裡,是死物!傳出去——才是活路!”
聽到這,黃成一咬牙道:“陳老爺,你剛剛說的都作數?”
“作數,只要你能幫我搞出新物什來,我不僅給你發月俸,若那些物什被人看重買走,我還給你分股。”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