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女君記

第393章 369章 河東風雨至開封

說到這裡,邦媛才抬頭看向這位宿將,她已二十出頭,身長體健,雖在備戰,但仍是紫色段裳馬面裙內罩了軟甲,更顯英氣。

此時抬眸,雖然那道傷疤難免礙眼,但身上總有種光,好像能掩蓋其醜,指引其路。

按說直視皇家貴女大為不妥,但李繼隆和她年紀差在這兒,一時不查,慢了半拍才退後一步底下頭。

“節度不知,我……師曾教我,舉凡大亂,百弊一利,就是亂世後人為了活下去,若遇君善,能破陳利新,打破壟斷,給更多的人活路。當然,沒有明主,明府(唐宋時縣令,郡守)也是好的。”

李繼隆心裡一瞬間不是滋味,但他早不是情緒上頭的年輕人,道:“所以,太原上知道大戰將至,不管是五臺山還是清涼山,信佛的通道的,都不想外寇入侵,大王只要不抄家滅門,都會供奉,而且八成也不敢嚷嚷,但大王,您不覺得管這些只是小節嗎?”

“怎麼會是小節?”邦媛忽然正色,一揮手,僅剩的李繼隆護衛和劉娥也退下了,她朱唇輕啟,道:“當年,雍熙宮變,廢后李氏曾懷疑我留宿宮中,如何能神不知貴不覺回南宮取了璽授助家兄成就大業,李節度,你想過嗎?”

李繼隆終於受不住,覺得自己留在太原就是個錯誤,趕緊道:“臣不知,也請大王自重,不要說了。”

邦媛起身,不受他這一拜,卻是一個一句,咬字清楚,道:“將軍,這事兒不說,我不安。趙炅為人不怎麼樣,你雖為他的內兄,但我身再宮中,知道他是如何對李皇后的。後再從澶州到定州,如今到太原,也知道他當年是如何待武將的,也知道你萬不會因為他的事兒動搖國朝,我說,是展示我的誠意,國戰將至,契丹傾巢而出,我不如將軍,奈何既不是皇兄,也沒有諸葛之才,是以只好開誠佈公。”

李繼隆都無語了,心道先帝骨頭都爛了,兒子活著的也遠遠貶謫了,你現在開誠佈公,有啥用?

但本能的,他想聽下去。

“還有一條,我在休哥死後才明白的。紹隆元年以來,兩國對戰,若是將軍在我的位置,怕是不敢說一舉收復燕雲,至少幽州早在手了。造成這個原因,至少七分要算在契丹頭上吧,他們總是數倍兵力盯著你,以步對騎,哪裡有勝算?”

“這一切的根源就在於幽州之戰和滿城之戰中比節度表現太搶眼了,遠勝不敢自專的其他宋將。倒不是編排,代國公和魯國公和他們畢竟是一代人,耶律休哥只知道你才是一代之人傑。除了你,宋朝並無實帥,若被敵人如此看重倒也罷了,可問題是,只有李節度知道,滿城之戰時你是頂著何等壓力,駁了趙炅的陣圖,他倚重你而又忌憚你,不然不會一邊立後安撫,一邊放個王超一直在身邊噁心你。曹門見我母后時,固然是你為了表明忠心殺此賊,也算你看的清楚,但也實在是噁心透了吧?”

李繼隆抿唇,道:“大王以貴為一陣藩主,再用些宮廷婦人的挑撥之計,未免顯得拙劣。”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關鍵是我說的這一切都不是憑空捏造的。節度身為當局者,再明白不過不是嗎?”

“要不,大王還是說一說你是如何逃出來的,說來舍妹雖然有該死之罪,但他對你著實不錯。當初聽聞先帝暴怒,也是想盡量保一保你的性命。”李繼隆嘆息。

邦媛笑了,重新坐下,道:“李後待我……會有幾分親戚之愛的。但母后對她也不錯,淫亂宮為何等罪過,你我都知道,只要大宋不亡,她焉有活路?但迄今為止七年,她也只是被幽禁廢位。就依將軍所說,說一說我是如何逃脫的吧,其實也非常簡單。趙炅對宮人苛刻,令妹為皇后,又總有一種俯視蒼生的感覺,宮人無不戰戰兢兢,尤其是一些掖庭罪人,他們不過是因為牽連進宮,一場大火,差點兒要了性命,而後又被分派幹最苦最累的活,焉能無怨。這個時候有個貴人願意施以小恩小惠,給予他們一個還算不錯的前程,你說是個人就會考慮,該怎麼做呢?”

李繼隆一愣,邦媛繼續道:“同理啊,當年我確實收養了京畿附近許多孤兒。但這事卻也不好全怨先帝一個人,李將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嗎?本都是兩京附近殷實人才的孩子。若遇上天災水旱不濟,或者哪一任官府為禍地方,他們就要被迫田,賣的還不全是經濟大戶的人家。更多的是大相國寺和少林寺。”

“這賣了田產之後,一家人生活無以為繼,自然是越過越難,有不少人投靠豪門為奴。更多的孩子被拋棄在開封城中,我若不收養他們,自然也就成了那些無所事事的乞兒無賴。”

聽到這裡,李繼隆終於明白了,嘆息道:“大王在河南多打擊豪門,和在河北逼迫佛道,都是抑制他們發展,不至於使得唐代奴婢之禍。”

“也是因為,我知節度憋了這麼多年的勁,自然會從契丹身上討回來,寡人在這裡,一則表決心,二則籌劃糧草,所以才敢做這些事兒。”

李繼隆一震,他不想邦媛竟有此論,不顧別的,還是抬頭,想看這位女親王是否有別的意思。

可是多年的獨當一面,邦媛自是面沉如水,微微帶笑,什麼都看不出來。

……

“嬢嬢,你寫信告誡一下邦媛吧,她這次太放肆了。”

這些日子看上去氣定神閒的趙滋在宋太后面前卻是不掩蓋疲憊,一進寶華殿先灌了一壺菊花茶,然後說了這一句。

宋太后攆著佛珠,不解道:“邦媛這些年獨立成軍,擁有鐵礦,任免官吏,得罪大臣,你都沒如此,這次是怎麼了?”

“她在太原,以各種罪名查超了佛寺,人都說代王滅晉佛,寇相公老家在哪兒,接了狀子。”

很顯然,邦媛還是天真了,或者說忘了,大多數任都是得寸進尺的,沒有經過河北的淪陷,別人對她表面唯唯諾諾,但還是不會那麼聽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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