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華說的有道理,說到底,河西之地大宋只佔了一半,諸胡部太多,她也有心無力,常年在西北,她也有點理解了邦媛的無奈。
皇兄是個好哥哥,也算是不錯的皇帝,可是他總歸是在中樞太久了,終究是越來越保守,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或許,身為帝王,久染權勢而沒有真正經歷過兵戈,深躬於民間,是趙滋越走越難的原因。
當然,他也還不是傀儡,比如中秋後大朝,契丹使者來汴,引發大地震,因為坊間傳言,新朝氣象,國主隆緒願意以實際控制區為界,和大宋方面簽訂平等的條約。結束長達幾十年的南北對立。
來人還很巧,正是前段時間被打的生活幾乎不能自理的耶律昭,不過他也就是個牌子貨,因為還有兩人分別是燕京漢族劉萊和降將王繼忠。
對於後者,以寇準為首計程車大夫大多口誅筆伐。但實際上,他們心裡也清楚,王繼忠是在孤守三天三夜,彈盡糧絕,為保全士卒性命的,不得已之下才投降的。真要說起來,那是大宋無能。何況他投降之時,就曾向蕭太后言明,自己不會對大宋出擊,這些年也算信守承諾,因此對比李玲這人的檔次,明顯還是高了一些,有點兒像三國時期蜀漢投餵的黃權。
因此久不參與這些事的呂端特別吩咐了與自己親近的呂夷簡和王欽若,道:“二位身在鴻臚寺和四方館,國家大事自有官家和相公做主,爾等卻務必要分清形勢,既不可墜了我國國威,也不能讓和談變得毫無希望。契丹這次是有準備的。”
這兩位哪個不是人精?尤其是王欽若,他因為戰馬和楊延輝事件差點兒進了大獄,還是因為群牧司的問題無人可用,再次被釋放,好不容易爬到這一步,苦笑道:“老相國老成持重,但這事兒只怕困難。寇相公言辭激烈,言道,大國不可偏安。王相公卻有存和之念,呂相公左右為難,端的看官家如何決斷。但是代王和長公主剛烈,官家身為兄長,對二位妹妹有父親之愛,又難以取捨。我等不過小關兒,對上還要看到曹使君的臉色,如何能做主?”
這裡要介紹,雖然和內侍省鬧了彆扭,弄的曹麗用有一段時間沉寂,但畢竟是可用之人,因此前段時間他正式被任命為鴻臚寺卿兼任銀光祿大夫。
至於王禹偁,去了更悠閒的太常寺,喝茶寫詩。研究西昆體。最好在發現一些文學發燒友,說起來,要不是劉勇被人帶走了,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夥子。
曹利用長於外交,當年徐河之戰後,他就是奉命和寇準一起處理了和契丹的和談事宜,所知胡虜不重信義,但他的表現是無可厚非的,也難怪趙斯再次啟用他,呂端得到這一訊息,掩虛而笑,就不再說話了。
呂夷簡雖然希望進步,但是現在他的親叔父還位列宰制,他因為要避嫌,必然不可能再進一步,因此只想好好積累功勞,再轉移任外任,等到舒服退休再謀求更多,這也是最符合家族利益的做法。所以拽著還不太甘心的王欽若就告辭了。一出門,後者就抱怨道:“坦夫這是做什麼,呂相國深受官家敬重。我等家在官家和幾位相公之間左右為難,他既然主動邀請,為何不多問問?”
呂夷簡無語,道:“定國(王欽若字)兄,老相國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咱們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他這樣的人物,如何會輕易表達自己的觀點?叫我們來顧及,也只是想從我們身上印證一些資訊罷了。”說來又看到王欽若滿臉不忿,想起自己在朝為官,也不得不結交個善緣,此人還是很有能力的,又忍不住多勸了一句,“定國入仕乃是代王所推薦,雖然這些年礙於左關律,他也不慎與你過多聯絡,但誰都知道,他多次有恩於你,若是此事你忤逆了他的心思,只怕陛下那裡你也討不得好。”
王欽若被說中心事,終於訕訕不可敢言別人,他或許還能爭辯兩句。前任永國長公主,現任大王的兇狠,他可是親眼見過的。
說到底,他倆就以具體執行的官員想要不墜國體。還是可以做到的,只不過都有些求上進的心思而已。
而朝堂上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終於在楚地。耽誤了十幾年的胡旦回巢,一開始就和寇準火力全開,“在治天下,當為國家安定計,為君父分憂,哪有如相公這般只顧自己脾氣的。我朝與契丹敵對十幾年。大王殿下雖互有勝負,但對民力的消耗是肉眼可見的,南方多地加賦稅,難道是假的?現在連王小波都還沒有平定,如此天賜良機,相公不說怎麼謀求和平,居然還要殺使者以壯聲威,這是宰相該乾的事情嗎?”
寇準性格雖然激烈,但也不是沒有支持者的。溫仲舒就不樂道,“胡學士慎言,既然官家召開大朝會。5品以上官員皆可暢所欲言,宰相怎麼就不能說自己的意見了?官家臣不才居兵部尚書之位,說一句或許不太好聽的話。先帝駕崩之時,河北河東全境可全在大宋手裡,若議和,是決計要不回來的。到時候不止關南二州,國朝損失起碼得有十幾個郡縣,絕不是河西那邊兒得了幾個州縣就可以彌補的。”
原本還能夠保持冷靜聽他們吵架的趙思,臉上頓時有點兒掛不住,也就是當了幾年皇帝,才能勉強不漏於人前,但是身為皇帝,丟失祖宗疆土那是第一等的罪過。不得不說,溫仲舒這話著實有些誅心。
但偏偏,人家說的是實話。
可是文官集團就是天然追求穩定的,這樣的機會放在眼前,就算胡蛋受挫,別人也不會停,蘇易簡就道:“關家,咱們只是簽署停戰協議,而不是說永遠不和契丹討要土地了。等到國內安定,做個3年5載,恢復國計民生,為何不能主動北伐?”
這話連王旦也嘴角躊躇,他和代王府的官員再有衝突,也是親眼見過河北民生的,這個時候你要和河北人說停戰,怕是真要失了民心的。只不過他畢竟是主和派,這話不太好說。
他不說,可有人說,畢士安道,“人心思安不思危,從各位身上就能看出來。若再過個三年五載。只怕官家到時候就是想用兵,也有無數人有理由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