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伸手接過那幾片葉子。入手粗糙，帶著一股奇特的、略微刺鼻的香氣，像是在記憶深處某個角落裡塵封已久的氣味被重新喚醒。他將葉片湊到鼻尖輕輕嗅了嗅，那股獨特的味道鑽入鼻腔，讓他精神微微一振。又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感受著葉脈的紋理和乾燥的質感。
沒錯，就是這玩意兒！菸草！
幾乎是瞬間，他那顆來自後世的靈魂猛地一跳，無數關於這片小小葉子的資訊洪流般湧入腦海。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是怎麼靠著南美白銀和這玩意兒撐起來的？英國後來又是怎麼靠著弗吉尼亞的菸草種植園發家，一步步挑戰西班牙的海上霸權？還有大明……他幾乎能立刻想象到，當這種帶著異域風情、能讓人吞雲吐霧、欲罷不能的東西出現在揚州、南京的茶館酒肆，出現在京師勳貴們的宴席上，會是怎樣一番景象。癮頭這東西，一旦沾上，可比什麼綾羅綢緞、景德鎮瓷器更能讓人掏空錢袋子。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朱高煦心頭一陣難以抑制的火熱，幾乎要脫口而出。這不起眼的葉子，簡直就是老天爺硬塞到他手裡的聚寶盆，是能讓新明帝國在這片蠻荒大陸上迅速崛起的“黃金葉”！
茶葉？絲綢？瓷器？那是舊大陸的寶貝，是大明的驕傲。就算他費盡移山心力，把茶樹、桑樹移植過來，把景德鎮的工匠綁來，在這新大陸種出來的茶、養出來的蠶、燒出來的瓷，品質能不能比得過江南水土滋養了千年的精華？就說燒製瓷器的原料每個地方都會有差別，成品的品質自然也不一樣；茶樹就算是在大明也分為好幾個品種。
但這菸草不一樣！這是美洲土生土長的特產！只要掌握了育種、種植、烘烤、加工的門道，這就是一份原產於美洲的買賣！而且新大陸地廣人稀，有太多土地可以種植菸草，就算舊大陸拿到菸草種子，也會面臨‘’改稻為煙’的困境。他彷彿已經看到，無數新明的商船，乘著信風，滿載著加工好的、帶著誘人香氣的菸絲菸葉，劈波斬浪。向東，駛入廣州、泉州的港口，換回新明急需的書籍孤本、珍稀藥材；向西，繞過好望角，或者乾脆冒險走那傳說中的西北航線，抵達倫敦、阿姆斯特丹、里斯本，直接換回硬邦邦的金幣銀幣，換回法蘭西的葡萄酒，換回尼德蘭的布匹。
想想吧！軍隊需要更多的武器，五處定居點內的基建要做，新招募的官員需要俸祿，農業研究院、軍械所……哪一樣不是嗷嗷待哺的吞金巨獸？光靠著現在這點開荒種地、跟土著小打小鬧換點皮毛，猴年馬月才能攢夠家底？
朱高煦掂量著那幾片葉子，心思百轉千回。這東西的成癮性，還有那吞雲吐霧後對身子的虧空，他心裡門兒清。放任自流？絕無可能！這玩意兒一旦氾濫開，不用敵人打過來，自家根基就先垮了。
必須官營！而且是從根子上就掐死私人染指的念頭。從選育良種開始，到劃定專門的種植園，再到統一收購、集中加工炮製，最後到制定售價、釐定稅額，乃至最終的銷售渠道，每一個環節，都必須牢牢攥在官府手裡。得專門設個衙門，就叫“菸草局”，人手要足，規矩要嚴！將來這菸草換來的每一個銅板，都得是“官銀”，一分一厘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用在刀刃上——是擴建艦隊的龍骨，是開疆拓土的糧餉！絕不能讓私人靠這個富可敵國，更不能讓這玩意兒變成掏空帝國根基的禍水。
至於怎麼賣……這裡頭學問就大了。朱高煦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對那些遠在萬里之外的歐羅巴人？嘿，那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什麼“新大陸奇珍”、“提神醒腦聖品”、“驅除瘴癘良藥”、“上流社會交際必備佳品”，怎麼玄乎怎麼吹，怎麼金貴怎麼賣！
而對內，對咱們新明帝國的自己人，尤其是那些跟著他漂洋過海、構成帝國基石的核心臣民，就得反著來了。嚴格管控！價格要高，高到尋常百姓輕易不敢沾染。同時，國子監美洲分院那邊也得跟上，組織人手，編撰些通俗易懂的小冊子，圖文並茂，把過度吸食菸草的害處掰開了揉碎了講清楚。什麼咳嗽氣喘、胸悶痰多，甚至影響子嗣綿延，都得寫進去！不能讓這能換金換銀的“黃金葉”，反過來毀了自家兒郎的身體。
對外是刮骨刀，割得越狠越好；對內是緊箍咒，時刻提醒不能放縱。這其中的分寸拿捏，就是他這個帝國掌舵人的本事了。既要用這菸草給帝國輸血續命，又不能讓它變成腐蝕骨髓的毒藥。這買賣，做得！而且必須做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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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親衛隊長湊近，又用力吸了吸鼻子，臉上嫌棄毫不掩飾，“這是什麼怪東西？味道真衝，嗆得慌！我說句實話，土人用的東西就是上不了檯面。”
朱高煦聽了，嘴角微微上揚，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這親衛真是目光短淺，嘴上卻淡淡說道：“東西好不好，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先查清楚它的來歷再說。”他心裡默默的說，等這東西變成白花花的銀子，看你還說不說怪味嗆鼻子。
朱高煦小心翼翼地將那幾片菸葉放進懷裡，如同珍藏著稀世珍寶。這幾片看似不起眼的葉子，在他眼中，已經價值連城。
“走，回議事堂。”朱高煦轉身，對還愣在那裡的親衛隊長，以及若有所思的朱瞻壑說道。“俘虜怎麼處置，衛港下一步怎麼規劃，還有這‘新奇玩意’到底是什麼來頭，都得儘快拿出章程來。事情還多得很，可不能耽擱。”
親衛隊長撓了撓頭盔，跟在朱高煦身後，嘴裡還在嘀咕：“真想不明白，這葉子真能有什麼用？還比鹽鐵金貴？王爺您是不是太看得起它了？”
朱高煦停下腳步，看了親衛隊長一眼，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只看到了嗆鼻子，我看到的卻不止這些。有些東西，現在看著不起眼，將來卻能發揮大作用。就好比這片荒地，剛來的時候，誰又能想到能變成現在的樣子？”
親衛隊長被朱高煦這番話噎住，摸了摸後腦勺，不再言語，只是心中還是有些疑惑，這葉子真能有王爺說的那麼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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