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石的臉色變了。
他雖不信鬼神，可阿滿這孩子從小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村裡老人都說他“天眼未閉“。
他把阿滿往懷裡攏了攏，撿起獵刀別在腰間：“我去找江婆婆。“
山洞外的夜風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江婆婆正在洞口燒紙，紙灰打著旋兒飄進黑暗裡。
她聽完周大石的話，手裡的黃紙“刷“地燒穿一個洞：“影噬...是影噬。“她枯瘦的手指捏住阿滿的手腕，脈跳得像受驚的兔子，“那黑霧不是普通邪祟，是在啃他的命魂。“
“婆婆！“李三水的聲音從洞外傳來，“有個外鄉女人要見我們，說能治郭先生的病！“
陳九娘進來時，山洞裡的空氣突然冷了幾分。
她裹著靛青粗布裙，髮間插著根蛇骨簪，手裡的燈盞不是燭火，是條活蛇在玻璃罩裡吐信子。“祝師被下了影咒。“她掃了眼昏迷的郭清，聲音像刮過石板的刀，“不出三日，這具身子就只剩空殼了。“
林十一的手按在腰間的短刀上：“你是誰？“
“西南陳九娘，會點驅毒的手藝。“她掀開郭清的衣襟，露出心口那片暗紅的灼痕，“這火是好的，可有人在火裡摻了毒。“她從布包取出紫色藥膏，藥膏抹在面板上時發出“滋滋“聲，黑霧竟從郭清毛孔裡鑽出來，在半空凝成一隻眼睛。
阿滿嚇得縮排周大石懷裡。
陳九娘卻笑了，指尖彈出根銀針扎進黑霧：“躲得倒快。“她轉頭看向林十一，“去祠堂廢墟，找刻著'歸墟'的符釘。“
林十一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想起祖父臨終前塞給他的古籍，裡面夾著張泛黃的紙，寫著“歸墟教，舊神餘孽，以選命者引災禍“。
他摸黑回到祠堂，月光照在廢墟上，碎石堆裡有幾點幽藍——是符釘。
他撿起一枚，釘頭的“歸墟“二字被血浸透，像在往下滴。
“歸墟教。“林十一把符釘拍在山洞的石頭上，古籍被他翻得嘩嘩響，“他們等選命者誕生等了幾百年...郭清的火，引他們來了。“
山洞裡的氣氛驟然凝固。
陳九孃的蛇燈突然炸響，蛇骨簪“啪“地斷成兩截。
郭清的手指動了動。
“他要醒了。“江婆婆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郭清睜開眼時，山洞裡的火把突然全滅了。
只有他掌心裡的光還亮著，卻不再是純淨的白，混著暗紅的血絲，像凝固的血。
他坐起來，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眼神掃過眾人時，阿滿突然打了個寒顫——那不是郭哥哥的眼睛，裡面沒有溫度，像口深不見底的井。
“我不是被封印了。“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我是被喚醒了。“
陳九娘後退半步，撞在洞壁上。
她盯著郭清掌心的火，蛇骨燈裡的蛇突然暴斃，肚皮朝上浮在燈油裡。
江婆婆悄悄拽了拽林十一的衣角。
她的嘴唇動了動，林十一湊近才聽清：“他回來了...可好像又不是他。“
林十一望著郭清掌心裡那團異變的火，喉嚨發緊。
歸墟教的符釘還在他懷裡發燙，上面的“歸墟“二字，此刻竟和郭清眼裡的暗紅紋路，慢慢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