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從閻家出來，感覺渾身的筋骨都舒坦了，那股子當“官”的癮頭，比喝二兩貓尿還上頭。
他哼著不成調的京劇，揹著手，邁著四方步，刻意模仿著廠領導的派頭，溜溜達達就晃到了後院。
目標，二大爺家。
劉海中家此刻正上演著一出啞劇。
劉海中坐在桌邊，胸口劇烈起伏，兩眼死死瞪著門外，活像一隻被搶了地盤的鬥雞。
二大媽在旁邊絮絮叨叨地收拾東西，嘴裡念著“五塊就五塊，認了吧”，可每唸叨一句，劉海中的臉色就更黑一分。
劉光天和劉光福兄弟倆，一個在角落裡削鉛筆，一個假裝看書，肩膀卻一聳一聳的，憋笑憋得極其辛苦。
“咚、咚、咚！”
敲門聲不輕不重，卻像三記重錘，砸在了劉海中心上。
“誰啊？！”
劉海中吼了一嗓子，官威十足。
“我，何雨柱。”
門外的聲音不鹹不淡，卻透著一股子公事公辦的味兒，“奉我們‘禽獸互助基金會’首席審計張衛強同志的指示，來二大爺家做一下捐助款項的登記備案工作。”
一句話，把劉海中準備好的所有官腔都給堵了回去。
首席審計？
張衛強？
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劉光天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緊又用書捂住臉。
劉海中一張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猛地站起身，拉開房門，想給傻柱一個下馬威。
可傻柱根本沒看他，手裡拿著個小本本，正兒八經地用鉛筆頭舔了舔口水，一副準備記錄的樣子。
“二大爺，您也在家呢？正好。”
傻柱抬眼皮瞥了他一下，“我這不剛從三大爺家過來嘛，工作得一碗水端平。您看院裡那黑板了？您是伍圓，每月五號，我過來取，您是給我現金，還是我跟著您去廠裡財務科領？”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巴掌，左右開弓地抽在劉海中的臉上。
跟著去廠裡領？
那不是全廠都知道他二大爺的臉面就值五塊錢？
“你！”
劉海中指著傻柱的手指頭直哆嗦，“何雨柱，你別忘了，我還是這個院的二大爺！你這是什麼態度？”
“二大爺，您瞧您說的。”
傻柱把本子往他面前一亮，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三大爺閻埠貴，叄圓”，後面還打了個勾。
“我這純粹是工作態度。我們首席審計衛強同志說了，這叫責任到人，流程規範。您要是有意見，可以跟他提，我就是個跑腿的執行幹事。”
他一口一個“首席審計”，一口一個“幹事”，把劉海中噎得是氣血翻湧。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這個二大爺，在張衛強自創的這套體系裡，連個職位都沒有，就是個被管理者。
“我……我能少得了這五塊錢？”
劉海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那不能夠！”
傻柱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麻利地在本子上寫下“二大爺劉海中，伍圓”，然後也打了個勾。
“您是院裡的老領導，高風亮節，怎麼可能賴賬呢？行了，備案完畢，我這還得去一大爺那兒走個過場。您忙，您忙！”
說完，傻柱把本子往懷裡一揣，轉身就走，那背影，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砰！”
劉海中狠狠地關上門，轉身看見兩個兒子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憋屈樣，心裡的火“噌”地一下就竄到了天靈蓋。
“笑！笑什麼笑！老子在外面丟人，你們很高興是吧？兩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他抄起桌上的雞毛撣子就衝了過去。
屋裡頓時雞飛狗跳，劉光天和劉光福抱頭鼠竄，二大媽的勸架聲和劉海中的咆哮聲混成一團，讓這五塊錢的憋屈，顯得格外熱鬧。
……
中院，秦淮茹捏著剛買來的作業本和鉛筆，站在張衛強門口，手抬了幾次，又放下。
她心裡亂糟糟的，像一團理不清的麻線。這個張衛強，行事霸道又詭異，他到底圖什麼？
圖自己這個人？
不像，他看自己的眼神清澈得像冰。可要說他真是個活雷鋒，打死她也不信。
“進來吧，門沒鎖。”
屋裡傳來張衛強平淡的聲音。
秦淮茹心裡一驚，推開門走了進去。
張衛強正坐在桌邊看書，屋裡收拾得乾淨整潔，和他這個人一樣，透著一股子清冷。
“賬本，鉛筆買了？”
他頭也沒抬。
“……嗯。”
秦淮茹把嶄新的作業本和鉛筆放在桌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張衛強放下書，拿起賬本翻了翻，又拿起鉛筆。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秦淮茹是眼下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她缺錢，有把柄，而且作為院裡人盡皆知的“困難戶”，讓她管錢，將來無論誰想攻擊這個基金，第一個火力點都會集中在她身上。
“我先借你五塊錢，算是我個人的，你先給孩子們買點吃的，或者交個學費。”
他從兜裡掏出五塊錢，推了過去，“這算第一筆收入，記上。日期，收入，來源寫‘張衛強預支’，金額，五元。”
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工廠裡的老師傅在交代工作流程，不帶一絲一毫的私人感情。
“這……這怎麼行？”
秦淮茹連忙擺手。
“沒什麼不行的。”
張衛強看著她，“這是預支，等傻柱把錢收上來，你再從公賬裡還我。你現在是基金的賬房，第一筆賬必須清清楚楚。記下來。”
他的眼神平靜，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