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耗子捏著那張薄薄的申請單，指尖滲出些許潮溼的汗珠。
李東海的批條，既像是催他去發一筆橫財的通行證，又像是隨時能要了他小命的催命符，讓他心頭一陣火熱，又一陣冰涼。
稀有材料倉庫的大門，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著金屬特有的冰冷光澤。
這裡是廠裡的禁地，尋常工人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每一個角落都透著森嚴，與他平日裡廝混的普通庫房截然不同。
王耗子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翻騰的不安，換上一副慣有的諂媚笑容，走了進去。
“老劉，忙著呢？”王耗子臉上堆著笑，熟稔地打招呼。
倉庫保管員老劉頭也沒抬，依舊盯著手裡的報紙，鼻孔裡含混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王耗子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將申請單與批條畢恭畢敬地遞過去。“李副主任批的，急用。”
老劉這才不情不願地放下報紙，接過單子，眼神在李東海那龍飛鳳舞的簽名上頓了頓，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嘟囔道：“又是張衛強那小子折騰？新官上任，屁事就是多。”
王耗子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可不是嘛，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副主任特意交代了，這批料子金貴得很，讓我親自盯著，務必不能出一點差錯。”他刻意加重了“親自盯著”和“李副主任”幾個字。
老劉瞥了他一眼，眼神裡閃過一絲瞭然，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模樣，把一串黃銅鑰匙往臺上一扔，發出“嘩啦”一聲脆響：“行吧，那你自己進去點驗，我這兒還有一堆賬要對，先出去了。”說著，他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踱出了辦公室，還順手帶上了門。
沉重的鐵門在王耗子身後“吱呀”一聲合攏，又被他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反鎖上。
倉庫裡光線有些昏暗，只有幾縷陽光從高高的蒙塵窗戶斜射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舞的細密塵埃。
一股金屬特有的冰冷氣息夾雜著些微的黴味撲面而來，讓他的鼻腔有些發癢。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些碼放整齊的厚重木箱，上面用醒目的白色油漆清晰地標註著“鉬”、“釩”、“鎳”等字樣。這些可都是真正的寶貝，隨便一點都能換回大把的鈔票，足夠他婆娘看病吃藥，孩子們也能天天吃上肉！
王耗子搓了搓有些汗溼的手，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彷彿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迅速拖過角落裡早就準備好的幾個破舊木箱，箱子是普通的松木，散發著廉價木料的粗糙氣味。箱子裡，盡是些鏽跡斑斑、顏色詭異的廢棄邊角料，有些甚至還帶著焦黑的熔鍊痕跡，形狀扭曲，正是上次某個實驗失敗後留下的殘渣，硫、磷含量高得嚇人，是冶金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劇毒”！若是尋常混入一點，都可能導致整爐鋼報廢，若是這麼多……王耗子不敢想下去，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冒起。
但他立刻甩了甩頭，將那絲恐懼壓下。富貴險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