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壓低了聲音，眼神如毒蛇般閃爍。
“去，把採購科專管廢料處理的王耗子給我叫來。”
小王心領神會，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立刻應聲出去：“好嘞，李哥您稍等！”
不多時，一個賊眉鼠眼，身形瘦小的男人被帶了進來，正是王耗子。
王耗子一進門，就點頭哈腰地湊上前，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李哥，您找我？有啥吩咐？”
李東海從抽屜裡摸出一包嶄新的大前門，抽出一根遞給王耗子，又親自拿起火柴給他點上。
王耗子受寵若驚，雙手接過，深深吸了一口，被嗆得輕咳兩聲，臉上卻笑得更燦爛了：“謝謝李哥，謝謝李哥！”
“耗子，最近手頭緊不緊啊？”李東海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口菸圈，煙霧繚繞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王耗子嘿嘿一笑，搓著手，露出苦相：“李哥您是知道的，我那點死工資，家裡老孃們孩子都指著呢，實在是……”
“有個發財的機會，幹不幹？”
李東海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直刺王耗子內心。
王耗子眼睛瞬間一亮，如同餓狼見了肉：“幹！李哥您吩咐，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只要能讓家裡婆娘孩子吃口飽飯，啥都行！”
李東海滿意地點點頭，將那張被老科長批註過“盡力解決，實難滿足，建議調整”的材料申請單副本推到王耗子面前。
“張衛強那邊，不是要高純度材料嗎？”
王耗子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頓時咂舌不已，倒吸一口涼氣：“我的乖乖，這…這要求，是要造原子彈還是登月火箭啊？這小數點後面這麼多零，我見都沒見過！”
“哼，他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李東海冷笑一聲，加重了那個“給”字。
王耗子一愣，旋即有些明白了，但還是揣著糊塗問道：“李哥，這…這上哪兒弄去啊？這要是真按這標準，把咱們廠子全賣了都湊不齊啊。”
李東海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帶著致命的誘惑：“誰讓你真給他弄了？”
王耗子眨了眨小眼睛，額頭滲出些許汗珠，試探著問：“那您的意思是……”
“你的任務，就是把送往冶煉車間給張衛強的那些‘好料’，給我悄悄換掉。”
“換成什麼？”王耗子聲音有些發顫。
李東海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手指在桌面上那幾個小數點後的零上輕輕一點。
“就用咱們庫裡那些最便宜、最沒人要的廢銅爛鐵，成分越雜越好，越能以假亂真越好。總之，怎麼次怎麼來！務必讓他那爐子，到時候炸得轟轟烈烈！”
王耗子倒吸一口涼氣，手裡的菸灰都掉了一截，臉色也有些發白。
這要是出了事，那可是天大的事故！冶煉爐炸了，是要死人的！這責任……
他臉上露出一絲濃重的猶豫和恐懼。
李東海看出了他的顧慮，從口袋裡掏出厚厚一沓嶄新的大團結，足有七八張，不輕不重地拍在王耗子手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事成之後，這些都是你的。而且，你怕什麼？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張衛強自己要求的材料標準那麼高，到時候爐子真炸了，也是他技術不過關，提供的圖紙有問題，怨不得別人，更怨不到你頭上！”
金錢的誘惑，如同一塊巨石投入王耗子乾涸的心湖，激起千層浪。他想到家裡那個病懨懨不見好轉的婆娘，想到幾個孩子眼巴巴盼著吃肉的眼神，再想到李東海在廠裡的勢力……
富貴險中求！幹了這一票，往後日子就好過了！
王耗子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貪婪，迅速將那沓大團結揣進懷裡，如同揣進了一團火，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
“李哥您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保證辦得妥妥帖帖，神不知鬼不覺！他張衛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看出一絲破綻！”
李東海滿意地靠回椅背，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記住，手腳乾淨點，別留下任何把柄。出了岔子，我可保不了你。”
“明白！明白！李哥您就瞧好吧！”王耗子連連點頭，腰彎得更低了。
他拿起那份申請單，像是接了個燙手的山芋，又像是個能下金蛋的寶貝。
“去吧。”李東海揮了揮手，如同驅趕一隻蒼蠅。
王耗子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倒退著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只剩下李東海一人。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茶缸，將裡面的濃茶一飲而盡，喉嚨裡發出一聲暢快的咕咚聲。
張衛強，我看你這次怎麼死！
他彷彿已經聽到了高爐爆炸的巨響，看到了張衛強身敗名裂、被千夫所指的下場。
而他，李東海，將踩著張衛強的“屍骨”，名正言順地登上車間主任的寶座，再把劉姑父弄回廠裡威風八面！
劉姑父，你就等著我的好訊息吧！
這次，咱們老劉家，才是真正的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