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廠長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鐵青。他死死盯著張衛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然而，張衛強只是淡淡地瞥了總工程師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絲不言而喻的鎮定，彷彿在說：安靜看著。
操作工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顫抖著掄起了第一鏟。
“嘩啦——刺啦——”
一鏟子五顏六色的“劇毒”廢料，被當著所有領導、專家、工人的面，狠狠地拋入了熔爐那張開的、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巨口”之中。
爐口的熱浪瞬間撲面而來，廢料與鋼水接觸的剎那，迸發出一串鬼火般詭異的藍綠色火星！
死寂。
整個車間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熔爐的投料口，李東海和柳中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準備迎接那聲預想中的驚天巨響。
成了！柳中看著李東海，眼神裡滿是得意與獻媚。
而李東海則回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即又換上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準備好了新一輪的說辭。
人群中的王耗子，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炸！快炸啊！
一鏟。
兩鏟。
三鏟。
“劇毒”廢料被源源不斷地送入爐膛。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車間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一分鐘過去了，預想中的爆炸沒有發生，熔爐只是發出平穩的轟鳴。柳中嘴角的弧度微微收斂，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
三分鐘過去了，熔爐的執行依舊平穩，甚至觀察窗內的火光，似乎比剛才更亮、更純粹了一些。
總工程師下意識地前傾身體，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楊廠長那一直無意識敲擊著膝蓋的手指，終於停了下來。
五分鐘過去了。
所有的廢料全部投完，那聲足以掀翻屋頂的巨響，始終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熔爐內部傳來的一陣陣更加雄渾有力的轟鳴。
怎麼回事？
李東海臉上的“痛心”表情，徹底僵住了，像一副劣質的面具。
柳中更是滿臉呆滯，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語：“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就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時候，張衛強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如初。
“關爐門，升溫，啟動二次吹氧程式。”
操作工如蒙大赦，連忙手忙腳亂地關上厚重的爐門，按下了操作檯上一連串的按鈕。
“嗡——轟！”
巨大的熔爐發出一陣比剛才更加雄渾的轟鳴，爐體開始有節奏地輕微震動。
觀察窗內的火焰，猛地由暗紅轉向刺眼的亮橙色，最後竟隱隱泛出一抹燦爛的白金光澤！
也就在這一刻，異變陡生！
“嘶——！”
一聲尖銳如毒蛇吐信的洩露聲猛然響起！
一股帶著濃烈硫磺與酸腐氣息的黃綠色煙霧，如同利箭般猛地從爐門的一處密封圈縫隙中竄了出來，瞬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有毒氣！是硫化氫！快跑啊！”
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了一聲驚恐到變調的尖叫。離得最近的一個幹部，只吸入了一口，便猛地捂住喉嚨，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雙腿一軟就癱倒在地！
恐懼像瘟疫一樣蔓延，整個車間瞬間炸了鍋！
原本看戲的眾人臉色煞白，不顧一切地轉身，尖叫著、推搡著，屁滾尿流地衝向大門！混亂中，不知有多少人被絆倒、被踩踏！
而就在這片末日般的混亂中，張衛強卻動了。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那致命的毒霧，沉穩地踏上一步，從實驗大褂的口袋裡，不疾不徐地取出一塊早已準備好的、浸溼的厚棉布，捂住了口鼻。
他的眼神，冷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