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裡的死寂，被一陣急促到近乎瘋狂的腳步聲猛然撕裂。
一個化驗室的年輕技術員，像一頭受了驚的鹿，手裡死死捏著一張薄薄的紙片，整張臉因充血而漲成了豬肝色，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因為跑得太急，他左腳絆右腳，被高高的門檻狠狠絆了一下，整個人像個麻袋似的往前撲倒。
“報告！報告……出來了！”
他顧不上摔得生疼的膝蓋，也顧不上喘勻那口幾乎要衝出胸膛的氣，用一種因極度激動而變得尖利、甚至有些破音的嗓音嘶吼著。
“唰——！”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瞬間從張衛強那平靜的身影上，猛地聚焦到了那張彷彿有千斤重的紙片上。
總工程師幾乎是本能反應，一個箭步跨過去，動作快得不像個老人，幾乎是從那年輕技術員手裡“搶”過了那張化驗單。
他哆哆嗦嗦地扶了扶鼻樑上的老花鏡，渾濁的眼睛湊了上去。
只看了一眼。
僅僅一眼！
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瞬間瞪得如銅鈴一般！
捏著紙片的那隻手，像是通了電，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那張薄薄的紙在他手裡“嘩啦啦”作響，彷彿隨時都會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撕碎。
“這……這怎麼可能……”
他失聲喃喃，那聲音裡已經聽不出絲毫的疑問，更像是在極度驚駭之下，見證了神蹟降臨時的囈語。
“老總！到底怎麼樣？！你倒是說話啊！”
楊廠長再也繃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總工程師像是被這一抓喚醒了神智，猛地抬起頭來。
他那張蒼老的臉上，此刻是一種混雜著狂喜、迷茫與癲狂的複雜神情，他環視全場，然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著車間裡每一個豎著耳朵的人，嘶吼道：
“奇蹟！這是我們軋鋼廠，不！這是我們國家冶金史上的奇蹟！”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卻帶著一種穿透耳膜的震撼力。
“硫含量，低於百分之零點零零五！磷含量，儀器……儀器已經檢測不到了！顯示的是最低限度！幾乎為零！抗拉強度、屈服強度、延展性……每一項！每一項資料，都全面碾壓了我們廠最好的特一級鋼材！”
他高高舉起那張化驗單，像是在高舉一面勝利的旗幟，聲音裡帶著哭腔：
“這……這他媽根本不是我們這個級別的裝置能煉出來的東西！這是神仙煉的丹！”
“轟——！”
如果說剛才爐況的穩定，只是在眾人心裡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那麼這份化驗單，就是直接在軋鋼廠的中心，引爆了一顆原子彈！
整個車間，在短暫的死寂之後，徹底炸了鍋！
“我的天哪！硫含量零點零零五以下？這比進口的特種鋼材標準還高啊！”
“磷含量幾乎為零？！這鋼水是拿純淨水煉的嗎？！”
“這……這是張工煉出來的？他還是人嗎？”
“神仙！這他媽就是活神仙下凡啊！”
工人們的臉上，之前那種看熱鬧、鄙夷、不屑的表情，此刻被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與敬畏徹底取代！
他們看向張衛強的眼神，不再是看一個年輕的工程師，那眼神，分明是在仰望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祇！
就在這山呼海嘯般的狂熱中，一直穩坐的張衛強，終於緩緩站起了身。他沒有看激動的眾人，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同樣震驚到無以復加的楊廠長，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楊廠長，我說過，這只是一個開始。”
一句話，讓狂熱的現場瞬間一靜，旋即爆發出更加猛烈的歡呼！
角落裡，李東海木然地聽著那一個個匪夷所思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