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旅長經營南海,將此處變為我大明內湖,同樣功勳卓著。」王大虎笑道,「我等將士離家日久,歸心似箭,還需儘快返京述職。」
「此乃應有之義!」林元仲立刻道,「國公艦隊可隨末將艦隊北上,先至澎湖馬公港休整補給。那裡是我南海海軍重要母港,設施齊備。休整完畢後,可直接從澎湖返航金陵,最為便捷!」
於是,兩支艦隊合流,浩浩蕩蕩向北駛往澎湖。林元仲立刻下令開筵於旗艦之上,與王大虎夫婦並席,交換兩路水師的成果。
一邊是北冥國公夫婦講述托爾特克黑曜石兵器、夏威夷諸島的潛在據點、以及跨洋航路的洋流風向;另一邊則是林元仲詳述南海道近年的島礁測繪、呂宋勢力格局、以及香料群島的航商變化。
甲板上,星光燦爛,酒杯相碰。誰都清楚,這一刻不僅是兩支艦隊的會合,更是整個大明海權版圖合攏的先聲。
數日後,龐大的艦隊駛入南濠海軍母港澎湖馬公灣。眼前的景象讓王大虎和周蒙花也微微驚訝。只見馬公碼頭上帆檣如林,密密麻麻停泊著上百艘大小艦船,既有南海海軍的戰艦,也有大量的運輸艦和商船,桅杆如林,旌旗蔽日,錨煉叮噹作響。
登岸後,眼前更是人聲鼎沸。軍營連綿,旌旗飄展,燒飯的炊煙與鐵匠鋪的鐵火交織在空氣裡。
得到訊息的「猛大蟲」徐震和「放屁虎」童闖早已在碼頭等候,見到王大虎和林元仲下船,立刻大笑著迎上來行禮陪話,氣氛熱烈非常。
王大虎目光敏銳,先看到碼頭一角,一群漢人士紳打扮的人聚在一處,衣冠雖舊卻仍講究儒雅,卻正唉聲嘆氣,面露愁容,甚至有人暗自垂淚長嘆,低聲喃喃「國破家亡、身陷海外」之語,神態竟與不久前在陸宋島見到的那些「舊夢不死」的江南士人一模一樣。
而在另一頭,卻是一群苗人、瑤人裝束的年輕勇士,臂膀紋身,腰掛短刀,正圍著酒甕大聲談笑。他們談的不是鄉愁,而是「哪座島嶼哪片河谷適合開墾」、「如何與蘇拉威西島的望加錫、布吉、托拉賈部族交換鹽鐵」……個個摩拳擦掌,眼神裡充滿的是對新天地的渴望,臉上洋溢著興奮與期待,與周圍壓抑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
王大虎心中暗暗感慨:同樣是被送離故土,一些人視為刑戍,一些人卻視為天命,態度決定天地。
林元仲注意到王大虎的目光,順著望去,瞭然地笑了笑道:「加國公這一年在外,大概不知國內已換了天地。」
王大虎拱手:「願聞其詳。」
林元仲眼中閃過一絲驕色,語速不疾不徐:「大明王師已蕩平偽秦,盡收其地,贛西、荊南大片疆土已歸入版圖。湘贛臨時管委會對當地助紂為虐、劣跡斑斑計程車紳進行了清算,參照舊例,全族流放南洋。」
他指了指那些垂頭喪氣計程車紳:「這些人就是其中一部分。呂宋島早已人滿為患,他們只能被安排去更南面的蘇祿群島、棉蘭老島了。其實,若他們能想開些,島嶼廣闊,資源豐富,未必不能像國公您一樣,闖出一番功業。」
接著,他又指向那些興奮的苗瑤漢子:「至於那些人,則是另一番光景。他們是來自荊南辰州、桂陽等地的五溪蠻、瑤峒土司,是主動請求內附,並強烈要求追隨朝廷政策,出海開拓的!他們親眼見證了三年前嶺南僮、瑤、黎諸族土司在婆羅洲開啟局面,稱王稱霸,好不風光,早已心嚮往之。這不,朝廷已決定將他們也送往婆羅洲以東的蘇拉威西島,甚至香料群島以東那些更大的島嶼(指新幾內亞島)。說不定再過些年,那邊真又能崛起幾個聽調不聽宣的海外藩國呢。」
王大虎心頭微震,轉而失笑:「看來我苦寒之封,倒也不是孤例了。果真是有人樂在其中。」
林元仲哈哈大笑,朗聲道:「這正是首相之志:海闊憑人渡,島嶼皆可家。於有心者,是封賞;於無心者,便是刑戍。其實一理。」
王大虎聞言,恍然大悟,看著眼前這悲喜兩重天的景象,不禁感慨萬千。方夢華的這盤大棋,是真正將國內的矛盾轉化為了對外擴張的動力,順之者昌,逆之者…則被這滾滾向前的歷史洪流裹挾著,拋向未知的命運。
「時代變了,」王大虎輕聲對周蒙花道,「不願變的人,終將被拋下。而善於抓住機遇者,無論出身何方,皆能海闊天空。」
在澎湖短暫休整補給後,「滄海龍吟號」率領著經歷了史詩航行的北冥海軍艦隊,再次起航,滿載著探索的成果與時代的見證,駛向最終的目的地——大明帝都金陵。
海風拂來,碼頭上漢人士紳的嘆息聲,與苗瑤勇士的歡笑聲,交錯在一起,彷佛昭示著大明新格局下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王大虎凝望著海天,心中已然明白:這趟述職之行,必將開啟更大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