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駛出遼闊的金山灣,繼續劈波南行。彷佛跨過了一道無形的界線,海岸線的景色開始發生顯著的變化。艦隊沿著海岸線向南航行,彷佛駛入了一個逐漸褪色的世界。原本鬱鬱蔥蔥、覆蓋著高大紅木和冷杉的墨綠色的森林帷幕悄然落下,取而代之的是無垠的金色沙灘與赭紅色巖壁。空氣中瀰漫的溼潤森林氣息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乾燥、灼熱的風帶著塵土氣息的乾熱風從東方內陸席捲而來。
時值秋初,但在這片海域,陽光卻依舊炙烈。船艙內變得悶熱難當,鐵質的船壁被曬得發燙,儲存的淡水溫度也持續升高。水手們寧願待在甲板上忍受日曬,也不願回到如同蒸籠般的艙室內。
數日後,前方出現了一處看似不錯的天然港灣。然而,還未等王大虎下令靠近勘探,隨船的奇努克通事就急忙上前勸阻。
「尊貴的公爺,夫人,那個港口去不得!」通事臉上帶著明顯的忌憚,「那裡是湯瓦人的地盤。這個部落……非常不好惹!」
他壓低聲音解釋道:「他們人口很多,很能生養,但是住的地方(洛杉磯沿海)土地比較貧瘠,河流也少,食物和水源一直不太夠。所以他們非常好戰,經常為了爭奪獵場、水源和貿易路線跟周圍所有部落打架。這些部落民以血誓立族,為爭一口泉水能追殺仇家三代。他們的獨木舟隊常劫掠沿岸,用黑曜石刀割取戰俘頭皮。他們主要的貿易品就是海里捕的魚和一些軟軟的、能雕刻的‘肥皂石’。我們還是離遠點好,免得被他們纏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周蒙花透過望遠鏡觀察到巖灘上晾曬的魚獲與簡陋石器,輕聲道:「觀其聚落規模,確實民生維艱。這類困頓之族最易鋌而走險。」
王大虎聞言,拿起望遠鏡仔細觀察港灣附近。確實能看到一些村落,但規模似乎不大,周圍的植被也顯得有些稀疏,與北方那種富饒的景象截然不同。他對這種既不能大規模農耕、部落又極具攻擊性的土地,本能地缺乏興趣。
「也罷,既然非善地,又無沃土,不必浪費時日。傳令,艦隊繞行,繼續南下。」王大虎從善如流,下令避開了湯瓦人的領地。鐵甲艦身與原始漁舟最近時相隔不過數里,岸上可見影影綽綽的人影奔走,卻終無一人敢駕舟來追。
艦隊繼續南行,海岸線變得越來越荒涼。鬱鬱蔥蔥的森林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叢和越來越頻繁出現的荒漠景象。他們依次經過了奇努克通事口中的庫梅亞伊、科奇米、古伊庫裡和佩裡塞人的領地岸線。這些部落似乎更加貧瘠,人口也更為稀疏,對海面上龐大的艦隊似乎也缺乏興趣,只是遠遠地觀望。
繼續南行兩日,景觀愈發荒涼。原本零星分佈的灌木叢徹底消失,最讓北冥海軍船員們驚奇的是,灼熱的大地上開始矗立起各種猙獰的他們沒見過的綠色怪物——滿身尖刺的仙人掌如同大地的戍衛,有的如巨人伸指指天(薩瓜羅仙人掌),有的如渾圓酒桶散落沙地(桶形仙人掌),在酷烈的陽光下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奇努克水手們稱此為「惡鬼林」,常有海鳥誤停其上,被尖刺穿足而亡。
「那是何物?滿身是刺,模樣如此古怪?」王大虎好奇地指著岸上一株高大的柱狀仙人掌問道。
奇努克通事看了看,回答道:「哦,那個啊,我們叫它‘沙漠守衛’。它的肉(莖)是可以吃的,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在缺水的時候能救命。有些部落也會用它來釀一種喝起來讓人暈乎乎的酒。」
聽聞此言,王大虎和周蒙花都產生了興趣。他們派出一支小心戒備的小隊乘艇登岸,費了一番功夫(主要是躲避尖刺),砍伐了幾大塊仙人掌肉莖帶回船上。
廚子按照通事的指點,嘗試著將仙人掌肉切片烤熟。周蒙花懷著極大的好奇與勇氣,硬著頭皮嚐了一小塊。口感黏滑,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青草味和淡淡的酸澀,絕對稱不上美味,甚至可以歸入「黑暗料理」的範疇,但在這枯燥的航程中,也算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味道確實不佳,然於絕境之中,或可果腹續命。」周蒙花評價道,並將這種新植物仔細記錄下來。她細嚼片刻後蹙眉:「似糠似膠,微酸澀口,然汁水充沛。」當即命書記官記下:「荒漠有刺植,肉可食,汁可飲,暫命名‘沙掌’。」
看著窗外越來越荒涼的海岸和單調的沙漠景色,王大虎不禁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皺著眉頭對奇努克通事說:「這越往南走,天氣越熱,地方越荒,全是沙子石頭。你確定……在那種鬼地方後面,真的會存在什麼‘文明古國’?這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養活很多人的樣子。」
奇努克通事連忙解釋道:「尊貴的公爺,您別急。托爾特克人的地方,還要過了這片‘沙漠海’才到。他們那邊的情況和這裡不一樣!我聽極南方來的商人說,他們那裡有大的河流(指格蘭德河),有綠色的山谷,環境比這裡好很多!我們再忍耐一下,繼續往前,應該就快到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肯定,彷佛親眼見過一般(儘管很可能也是道聽途說)。這給已經對單調荒涼景色感到有些厭煩的船隊成員帶來了一絲新的希望。
王大虎將信將疑,但既然已經南下至此,斷無半途而廢之理。「也罷,就信你所言。傳令各船,節約淡水,克服困難,繼續向南!我倒要看看,這沙漠盡頭,是否真有別有洞天!」
艦隊鼓起風帆,蒸汽機繼續提供著動力,承載著疑惑與期待,堅定地向著南方那片更加酷熱、更加未知的領域駛去。傳說中的托爾特克,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吸引著他們去追尋驗證。
當艦隊經過庫梅亞伊人與佩裡塞人的領地時,連最好奇的水手都懶得舉鏡觀望。單調的荒漠景象持續了整整四日,直到某天正午,瞭望哨突然驚呼:「前方有綠意!」
烈日灼人,海風乾燥,岸邊終於出現一片淡淡的綠色,幾株低矮灌木在沙地中倔強生長,遠處零星可見煙火——那是佩裡塞人的村落。此族居於沙漠邊緣,以少量漁獵與仙人掌果為生,村莊稀疏得如點綴在黃沙上的墨點。
王大虎立於艦首,微微舒了口氣,心道:「總算見到些人煙了。」
只見海岸線在此微微內凹,形成半月形灣澳。雖不及金山灣壯闊,但灣內風平浪靜,岸上竟罕見地生長著耐旱的棕櫚樹林,一條溪流從巖縫間滲入海中。更令人振奮的是——岸灘上赫然出現人工修築的石堤!
王大虎立即派小隊乘舢板探查。士卒回報時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堤壩以紅石壘砌,縫填貝灰,絕非野蠻部落所能為!還拾得此物——」呈上的竟是一片黑曜石雕成的殘片,上面刻著繁複的幾何紋路,邊緣打磨得異常鋒利。
隨行的尼蒂亞特青年阿塔納突然跪地驚呼:「這是南方神族的徽記!去年有商隊帶來過這種黑曜鏡,說能照見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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