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士卒們的鋼刀、閃亮的胸甲、以及燧發槍,同樣帶來了比在托爾特克時更強烈的技術震撼。夏威夷人處於新石器時代晚期,他們擁有高超的航海技術(巨大的雙體獨木舟)、精妙的灌溉系統和豐富的漁業知識,但對金屬冶煉一無所知。
一次偶然的事件將這種震撼推向了頂點。或許是某位明軍士兵為了演示或狩獵,對著一棵樹或一隻大型海鳥試射了燧發槍。
「轟」的一聲巨響!火光閃現,白煙瀰漫,遠處的目標應聲而碎!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和威力,讓所有在場的夏威夷人瞬間伏倒在地,渾身顫抖。在他們聽來,這無疑是雷神的怒吼,是神靈降下的天罰之威!他們對這些「神使」的敬畏之情達到了頂點,同時也充滿了恐懼。
王大虎連忙制止了任何進一步的「演示」。他意識到,這裡的文明更加「原始」,同時也更加純粹地被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所震懾。與擁有銅器和宏大城邦的托爾特克人不同,與夏威夷人的交往,更像是一場發生在神話時代的相遇。
他下令,嚴格約束部下,公平交易,不得欺凌土著,儘可能維持這份脆弱的、建立在誤解之上的「神聖」和平。船隊急需此地的補給,而這片「蓬萊仙島」,或許也將成為未來跨洋航線上一個至關重要的中轉站。
在夏威夷人敬畏的目光中,大明船隊開始了緊張的補給工作。雙方的「交流」在無數的手舞足蹈和猜測中進行著,充滿了令人啼笑皆非的誤解,也交織著人類最原始的好奇與善意。
三名托爾特克使者——奧梅·基薩林、奇卡·西瓦特爾、納烏伊·伊斯特利——隨明艦而至,初登夏威夷之岸。彼時,夏威夷諸酋正以鼓樂、歌舞迎神,視「滄海龍吟號」為莫誇歸來之舟。當他們見到這三名膚色較深、身披羽毛與玉飾的外邦人時,瞬間譁然。
夏威夷祭司高呼,指著奧梅·基薩林的羽冠與玉耳飾,驚訝地與族人言語:「看啊!這是我們傳說中從卡希基而來的‘羽衣神族’!」
托爾特克使者們則以為自己遇到了「遠古大海的兄弟」。奇卡·西瓦特爾向前,捧起一小囊可可豆獻給酋長,語言雖隔,卻用胸口拍擊的禮節表達友誼。納烏伊·伊斯特利更是抬頭望見夏威夷人祭祀的火山,低聲吟誦祖國羽蛇神的神話,認為這裡或許真是祖靈所指引之地。
交流困難,但心意相通。夏威夷人向托爾特克人展示他們的雙體獨木舟、魚鉤與灌溉渠。托爾特克人則取出隨身攜帶的綠松石耳環與黑曜石小刀,遞給酋長。夏威夷人驚歎於其工藝光澤,反手贈以薯蕷與芋頭。
王大虎與周蒙花看在眼裡,心知這並非單純的物品交換,而是兩個跨洲文明的第一次觸碰。夏威夷人將托爾特克人視為從神界來的羽衣族裔,托爾特克人則驚異於夏威夷人的大洋航術,認為這裡的祖靈或許與自己一脈相連。
然而,誤解亦在火花中萌生。納烏伊·伊斯特利見夏威夷人敲擊鼓樂時赤身舞蹈,錯以為是迎戰的武舞,拔出黑曜石短劍以示警惕。幸而奧梅·基薩林及時制止,轉而將羽毛披風覆於鼓上,夏威夷祭司見狀大笑,以為這是另一種祭禮的神諭。眾人終於放下戒心,化干戈為玉帛。
周蒙花暗暗記下,這種「以禮換禮、以舞換舞」的文化互視,正是文明交往的起點。
夜晚,夏威夷人燃起篝火,托爾特克人吟誦先祖的歌謠,歌詞中講述「從東方大海而來的祖靈」;夏威夷祭司則以貝殼號角回應,稱「莫誇的巨舟自卡希基歸來」。兩種語言雖不通,卻在節奏與神話意象中奇妙地契合。
王大虎望著這一幕,心中暗歎:「異邦神族,本不相識,卻能在這片島嶼火堆旁,相互映照。或許這就是天意,讓兩個大洋彼岸的古國遺民在此相遇,點燃跨洲文明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