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霍馬忽俯身近前,目光如炬:「我不信那較祖魚(鯨)尤巨的‘巨魚’乃人造之物!且看我族獨木舟,至多載數人。你敢言那般龐然巨物,是人以木塊拼接而成?」
奇託·霍馬張口,終未能辯。
阿豪·霍馬試圖以自身熟知認知框架去理解這一切,最終得出了他看來最「合理」的解釋:「我明白了……」他沉吟道,眼中閃爍自以為洞察真相的光芒,「那是‘神魚’!只是被這些外來者寄生、利用。這‘巨魚部落’,實乃……寄生‘神魚’體內的一群人!他們找到了某種方法,或透過某種未知祭司儀式,控制了這‘神魚’,令其聽命!」
他繼續推演,試圖解釋那些不可思議的技術:「他們那些鋒銳、閃亮之石(鋼鐵武器),雖厲害,尚可理解——或尋得某種特異堅石,以未知之法磨製而成。」(他完全無法理解需將鐵礦石千度熔鍊再鍛造的工業流程)
奇託·霍馬皺眉低聲道:「可我見過他們加工‘閃光石頭’之鋪——那些利矛銳刀的來處。他們或真有煉石成金之能,將石頭燒得如熔岩,方得如此兵器。」
阿豪·霍馬冷笑搖頭,「石頭怎會化火漿?此乃你受其蠱惑。鋒銳矛刃我能解,他們或得某種神賜。但能馭雷霆、能駕海中巨獸,此非人力。那較最巨祖魚猶大數倍之‘神魚’(蒸汽船)?絕無可能是人造!必是神之造物!只可是遠古存世之神物!」
奇託·霍馬默然,眼中掠過一絲茫然。
「還有那‘雷霆’!」阿豪·霍馬聲音帶上一絲敬畏與恐懼,「他們竟能將‘神魚’肋骨發射之巨雷(艦炮),縮為可持於手、還能擊穿我胸甲的小雷霆棍(火槍)!此絕非工匠可為,此必是神力!是他們竊取或控制了神力!」
在其認知體系內,一切無法理解之力,終只能歸因於神魔巫術。他將明國的科技優勢,全然解讀為對超自然力量的掌控與寄生。
阿豪·霍馬拍案而起,眼中燃火:「既然他們只是寄生神魚的外來戶,那麼只要找出神魚真秘,我族大祭司便能奪而用之!屆時,不但可雪今日之恥,我努克薩克更能壓倒眾部,成為這片大地真主!」
努克薩克勇士低聲議論,經歷瓦亞納·霍馬兵敗,部落士氣已墜谷底。眼下「巨魚部落」隨時可能大軍壓境,人人心頭懸刃。
阿豪·霍馬閉目,父親馬迪卡長老垂死之言浮現腦海:「熊靈聖泉乃祖靈所賜之力,然凡能搬走的,皆是我族血肉;不能搬走的,便是祖靈試煉。若海上外來者來奪,切記先保人而後保地。內陸深山廣袤無垠,唯彼處可藏我族之根。」
基於此解,阿豪·霍馬做出他的戰略決斷:「父親生前所留計劃無誤!大海與‘神魚’是他們的領域,我不可與之海上爭鋒。我必須向內陸退,利用山林縱深。」
他起身下令:「即刻執行轉移計劃!將熊靈聖泉之水、傳承骨雕、儲糧、所有重要工匠及其工具,以及老弱婦孺,盡數遷往我新徵服的內陸蘇斯瓦普與利盧埃特領地!動作要快,要隱秘!金石、貝串、祭器,由女人揹負。老人、孩子、孕婦,悉沿山路內遷。蘇斯瓦普與利盧埃特之地雖新附,足可養我。」
眾人騷動,有長老顫聲問:「酋長,莫不是要棄聖泉?那可是祖靈根基啊!」
阿豪·霍馬眼中閃過無奈與決絕:「我?聖泉未戰而棄,還有何顏面號令千人?我會留下。率五百最忠最勇之士留下。」
他迎著眾人惑然目光解釋:「甫任酋長,便棄世代相傳之熊靈聖泉主村,不戰而逃,此乃政治自戕,部落人心必散。我們必須打一仗——但非為求勝,而是為‘看’。」
「看什麼?看離開了‘神魚’,在陸地上,這些‘寄生’神魚體內之人,其本身究竟多能戰!」阿豪冷靜分析,「我要親試,他們的‘小雷霆棍’(火槍)究竟多快?其古怪陣型(明軍戰術)究竟多厲?我要摸清其底細,方知將來在山林中,該如何與之周旋,該如何避其鋒芒,擊其軟肋。」
「此一仗,是不得不付之代價。打完,知了深淺,我便立刻撤入深山!將這座空村,留予他們的雷霆與怒火!」
營火下,勇士們眼神重燃火光。雖心底仍懼「神魚雷霆」,但阿豪·霍馬之言點燃了其血性。
一年輕勇士猛地拔刀高呼:「若酋長願守聖泉,我等誓死相隨!」
眾人齊聲吶喊,山谷迴響。
阿豪·霍馬心下卻明,這五百勇士實為「試金石」——需以他們的血,驗證巨魚部落在陸地上的真實戰力。但身為酋長,他已無退路。
夜色深沉,他仰首北望星空。星光冷冷,如無數祖靈俯視。
「父親,兒子不敢辱沒您的謀劃。但熊靈聖泉……至少該為努克薩克流一次血!」
阿豪·霍馬的策略清晰而冷酷:以空間換時間,以有限犧牲換取寶貴情報,保留部落核心力量火種,退入廣袤內陸山區,準備與「巨魚部落」展開一場基於山地遊擊的漫長持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