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那粟特商人又來到了揚州,特意設宴邀請樂山,盛情難卻,樂山便想叫韋雪一道前往。
“我就不去了,這些日子不爽利,正有幾件事想和你商量。”韋雪把孩子交給雲兒,示意她帶孩子出去,讓自己和樂山單獨說話。
“娘子請說。”
“我奶水不足,想給懷遠請個乳母,也能多個幫手。”
“家中的事,娘子定奪便是。”
“還有一事,你看看這個!”韋雪從桌子上拿起一沓子詩稿丟給樂山,樂山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感興》
朝雲暮雨鎮相隨,去雁來人有返期。
玉枕只知長下淚,銀燈空照不眠時。
仰看明月翻含意,俯眄流波欲寄詞。
卻憶初聞鳳樓曲,教人寂寞復相思。
樂山翻開下一張,是另一首:
《明月夜留別》
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
別後相思人似月,雲間水上到層城。
再下一張,是兩首:
《相思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春閨怨》
百尺井欄上,數株桃已紅。
念君遼海北,拋妾宋家東。
另外還有一些散亂不成章的詩句:
經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
已看雲鬟散,更念木枯榮。
......
“這些是誰的?”這些詩看著形氣輕薄,詩意亦蕩,樂山看著心頭為之一緊。
“是雲兒的。”
“雲兒的!”樂山又仔細看了一遍,果然依稀是雲兒的字跡。
“雲兒蕙心蘭質、細心體貼,卻不像是會寫這種謔浪之詞的人。”
“不是她寫的,是她抄錄的,你還記得那李季蘭嘛?”
“皎然和陸羽口中的女詩人?”
“正是,這些都是她流傳於市井的詩詞,也不知道雲兒是從哪裡得來,我見她最近的心神不屬,便斷定她有心事。”
“恐是上次她陪我們去大明寺,聽見你贊那女詩人有才,便起了好奇之心。”
“雲兒今年已經十八了。”
韋雪一句話把樂山說愣了。
“你可知這’經時未架卻’是何意?”
樂山搖搖頭。
“‘架卻’即是‘嫁卻’,雲兒這是少女懷春。”
“娘子的意思是?”
“我有意將雲兒收在房中,給你做妾。”
“這......”韋雪突如其來的話出乎樂山的預料,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雲兒跟了我們這些年,可謂盡心盡力,我用著也順手,現在到了婚嫁的年紀,若是送出去了我還真捨不得。”
“我問過她了,抄這些詩相思閨怨之詞,心裡想的是誰。”韋雪見樂山沉默不語,接著說道。
既然韋雪都這麼說了,不用問,雲兒心裡想著的自然是李樂山。
“她若想著的是別人,我自然妝奩豐厚的把她嫁出去,但既然是樂山哥哥你,夫君不必固拒。”
樂山沒想到雲兒對自己有情,自己一直只是把她當做韋雪的體己丫鬟,卻從來無意。其實樂山心裡更擔心的是鹿呦呦會愀然不樂,但是當初自己和呦呦在一起的時候,韋雪也沒有反對,如今想用鹿呦呦做擋箭牌也是不成了。
“夫君可知道這雲兒的身世來歷?”
“她不就是那粟特商人康木昂的丫鬟嘛?”
“我問過雲兒了,康木昂是在長安失陷的時候撿到的她。她原本是生活在傳音坊,母親是那的老鴇萊瑞詩,長安被叛軍攻佔當日,傳音坊起了大火,她便與母親失散了。”
“傳音坊,萊瑞詩。”這名字好生熟悉。
“我當初聽靈兒阿姊說起,你們初到長安的時候,你和史天賜曾到傳音坊打探拱衛司的訊息,這麼說來,這孩子也算跟你有緣。”
這麼說來,鹿呦呦說不定也認識雲兒,樂山心中暗想,卻沒有說出來。
“既然康木昂就在揚州,你便去請他做個媒妁。雖說娶妾本不應該鋪張,但我和呦呦過門的時候都沒辦過事,此次便操辦一番,也給家裡添點喜氣。”
看來韋雪一切都有了定奪,樂山並沒有迴旋的餘地,只能默默的聽著。
“家裡的人頭越來越多,我在近郊看了一處宅子,比這裡要大不少,打算置辦下來,樂山哥哥明日可隨我去看一看。”
“現在的宅子確實小了,娘子想的周到。”
“幾房人各自清靜些,母親們來了,也不用搬東搬西。”
“那我明日便陪娘子去看,早些定下來也好也好做準備。”
“你快去赴宴吧,莫耽擱了。”交代完了該交代的事情,韋雪站起身拉著樂山走到門口,說了一句,“呦呦,我會跟她說的。”
樂山前腳出門,韋雪便讓雲兒把鹿呦呦請到了自己的房中。
“阿姊喚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平時韋雪很少單獨找鹿呦呦談話,呦呦心裡不由得有些忐忑。
“再過幾日便是夫君的壽誕,我叫妹妹來一道商量一下該如何操辦。”
“家中之事,阿姊拿主意便是,妹妹唯馬首是瞻。”
“夫君已是而立之年,家裡卻只有懷遠一個孩子,人丁卻是單薄了些。”
鹿呦呦聽出了韋雪的弦外之音,心裡咯噔了一下。
“我生完懷遠身子違和,妹妹你這肚子也一直沒有訊息......”
“阿姊的意思是?”
“我想把雲兒收到房裡,給他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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