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飽讀詩書，李大哥這是在故意放水！”鹿呦呦在一旁鬨笑道。
“那我出一聯你對！”樂山給鹿呦呦斟上酒說道，“太極兩儀生四象。”
“陰陽八卦化五行。”鹿呦呦脫口而出。
“夫子、天尊、大士，頭上不同。”鹿呦呦接著說道，“雲兒，該你了。”
雲兒愣在當場，臉漲的通紅，卻對不上來。
“我替她對吧，宮妃、宦寺、官人，腰間各別。”韋雪替雲兒打圓場道。
“阿姊對的好，不過這酒要雲兒自己喝上。”
雲兒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接著看了看韋雪怯生生的說道，“那我也出一聯，觀音大士，妙音、梵音、海潮音。”
樂山和韋雪相視一笑，這上聯太容易了，隨即看向鹿呦呦。
“我不想對，我想喝酒！”鹿呦呦笑著說。
“那我便用這下聯作為上聯，你若對的出才許喝。”韋雪一把奪過鹿呦呦的酒杯說道，“諸相如來，人相、我相、眾生相。”
這下鹿呦呦可被難住了，想要搶回酒杯卻又不敢，只能賭氣說：“明明說好對不出的要喝酒，阿姊怎麼能隨便改規矩！”
“她既想喝，你讓她喝便是，我替她對！”樂山從韋雪手裡拿過鹿呦呦的酒杯遞還給她，說道，“萬事大吉，龜從、筮從，汝則從。”
“謝謝郎君！”鹿呦呦笑嘻嘻的接過酒杯抿了一口，不知道是感謝樂山幫她解圍，還是讓她喝酒。
“既想喝酒，那便對上的才能喝。”韋雪舉起酒杯，對著樂山說道，“郎君你請！”
“知我《春秋》，罪我《春秋》，誰譽誰毀？”韋雪喝完杯中酒，又出了一副上聯。
“待以國士，報以國士，為己為人！”樂山猶豫了一下說道，也不知道自己對的好不好，反正酒是要喝的。
“張良借箸前籌，恨不食食其之肉。”樂山的酒還沒喝完，韋雪又說道。
這次是真的沒人能答上來了，韋雪微微一笑，自斟自飲道，“陳平刻木為女，果能冒冒頓之圍。”
“這樣下去，我們都沒酒喝了！”鹿呦呦在一傍開起了玩笑。
“妹妹想喝酒，那我便送你一聯：學舞貪眠柳，盡悲歡之態。”
鹿呦呦聞聽，收斂了笑容，誰都能聽出韋雪話裡有話。
“妹妹和李大哥郎才女貌，我再送郎君一副下聯：調羮止渴梅，全文武之才。”
“我們家要說文武全才，還得說娘子你。”樂山見情景有些不對，急忙接過話說道，“五刑之屬三千，小過、大過。
不等韋雪說話，樂山自問自答道：“一門之聚百指，家人、同人。”說完舉起杯衝著幾位娘子敬酒，總算稍稍緩和了氣氛。
“不如我們一人接一句吧，接不上的喝酒！”鹿呦呦說道，“我先來，金銀銅鐵鋪。”
“那我便接，絲綿綢絹綱。”
“魑魅魍魎鬼。”
輪到雲兒的時候，她又對不出來了，只能賭氣的說道：“郎君和兩位娘子都是文武全才，這是欺負我一個俗人，我們還是來猜字謎吧。”
“好，你便說來聽聽！”
雲兒給每個人斟上了酒，說道，“我先來，畫時圓，寫時方，寒時短，熱時長。打一字！”
“這簡單，明日的‘日’字！”鹿呦呦一猜便中。
“那我再也出一題，一月復一月，兩月共半邊。還是打一字。”
“‘用’字！”雲兒脫口而出。
“雲兒在傳音坊可沒少玩這遊戲吧！”
雲兒臉色一變，她最忌諱人提她的出身，本想懟回去，卻又不敢，只能偷眼向韋雪求助。
“猜字無趣，我出一題，猜郎君書房所用之物！”韋雪只是微微一笑，略做思考後說道，“我本無名，因汝有名，汝有不平，吾與汝平。”
“這是？”眾人都猜不出來，便舉杯共飲。
“寫字用的木砧！”
“大娘子這謎面出的好，不僅指代了家裡的物件，也借喻了我們的身份。”雲兒急忙喝彩，忍不住瞥了鹿呦呦一眼。
“那我也隱書房一物便是，方圓大小隨人，腹裡文章儒雅，有時滿面紅妝，常在風前月下。”鹿呦呦本無意譏諷雲兒，所以對她的反應也未放在心上。
“這我知道，是印章！”樂山脫口而出。
“郎君既猜對了，那麼便該郎君出題了。”
樂山撓了撓頭，一時間卻想不出謎面，左顧右盼的忽然抬眼看到簷角的蜘蛛，於是說道：“自東自西，自南自北，無思不服。”
“這是什麼？”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猜不出，那便罰酒一杯！”樂山給幾位妻妾倒上酒，大家又是同飲。
“郎君，謎底為何？”
“便在那裡！”樂山用手指指向簷角，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明日便讓雁翎把它打掃乾淨！”
“那可除不得，七巧節的時候，還要用它們玩蛛絲才巧的遊戲呢！”
“就你那笨手笨腳的，乞巧有什麼用？”
鹿呦呦的一句話讓眾人鬨堂大笑，團圓飯終於在一片溫馨祥和的氣氛中吃完了。
窗外，不知誰家點燃了巨大的爆竹，“砰——啪！”一聲巨響撕裂夜空，璀璨的焰火瞬間綻放，將綵衣巷的屋瓦和院中積雪都染上了瞬息萬變的華彩。
那光芒透過窗欞，短暫地照亮了樂山一家圍坐的身影。這一刻，灶火的餘溫，親人的笑語，便是這戰火未熄的亂世裡，最安穩踏實的年景，溫暖著天涯歸人的肺腑。
樂山來到後院，不知何時天空開始飄起了白雪。樂山抬起頭仰望著氤氳而馨餉的天空，腦海裡浮現起二十年前，長安侍郎府的柴房裡，自己和陳一姐度過的那個簡單卻溫暖的除夕。
“一姐，你在天上還好嘛？”樂山伸手試圖接住一朵飄落的雪花，卻只有冰晶在掌中融化。
“李大哥，你在想什麼呢？”鹿呦呦從屋子裡走出來，拿著一件大氅披在樂山的肩頭。
“我在想一位老朋友。”樂山拉住了呦呦的手，一股暖意傳遍全身，“沒有她也許也許我今生就不會遇見你了。”
“無論李大哥在想的是誰，希望你能保佑我們一直這樣安康下去。”鹿呦呦把頭靠在了樂山的肩膀上，望向了天空。
然而，就在樂山一家享受這祥和歲月的同時，他們還不知道的是，一場風雲詭譎的陰謀正在悄悄醞釀，向著揚州城外的這座寧靜的宅院漸漸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