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神掌”的功法精要中說道:“血池孕煞,掌出凝髓;三陰逆脈,蝕骨焚心。以百骸為爐,引仇怨為薪,煉血成罡,中者經脈滯澀如冰封,七日血竭而亡。”
功法雖然厲害,但無人指點,我一時半會竟不知如何入手。我知道鄧白猿的武功承自吐蕃邪僧,便請熟悉的密宗法師幫我翻閱經典,終於在一本經書是查到了類似的修煉秘法。於是我便在中郎將府的後院修建了一間練功房,房內建血池一座,其中放滿獸血,不得我的允許,無人可以入內。
每日子時,我浸身獸血池中,逆行手三陰經,引地煞之氣入體。我拿虎豹熊羆做對手,初時傷處僅現硃砂紅痕,但練了三個月之後,便可隔空催發陰寒內勁,傷者血液漸凝如漿糊。一年之後,掌風更是收發自如,所至之處,瞬間便可令野獸的肢體僵死。
我驚歎與這武功的毒辣,但自身卻也開始感到不適。我的腰腿開始痠痛,我初時以為是練功過猛,稍事休息便可康復。可是隨著掌法的精進,我的雙腿開始變形,走路都變得困難。
我這才意識到,這掌法只有招式,卻無內功心法,我一定是被煞氣反噬。難怪鄧白猿師叔武功這麼高,卻死狀悽慘,定也是走火入魔,無法自愈,才遭人毒手。
我開始感到恐懼,卻又不甘心放棄,便中斷了血池神掌的修煉,改練血影魔刀。
血影魔刀的刀訣精要更加簡單:“刀走偏鋒,以命飼刃;血咒纏敵,飲魂續生。斬八荒而泣鬼神,刃過之處,血光如練。
血影魔刀只有三式:
血魔斬:刀氣附“血咒”,傷敵時竊其氣血反哺己身,咒印五刻不散,敵愈弱則刀愈狂。
泣血斬:自損精血為引,無視防禦貫喉破甲,然施術後經脈枯槁,面若金紙。
鬼神斬:祭天地陰陽,洞開幽冥,燃魂為炬,照見黃泉。此式非斬血肉之軀,而斷三魂七魄,刃出則陰陽兩界生隙,人刀俱歿。
血影魔道同樣沒有內功修煉之法,但秘籍最後記載,“心火不淨者,身體潰爛見骨;嗔念過甚則寒毒竄腦,幻見血海屍山。”這比血池神掌的反噬還要厲害。
看到這幾句話,我猶豫了,我的計劃是復國,若身體殘損至大業難成,武功天下第一又有何用?
正在我猶豫要不要繼續修煉秘法的時候,皇帝受張皇后和李輔國的蠱惑,讓張皇后的兒子越王李系代替太子李豫做了天下兵馬大元帥。我也被調離京城,參與河陽之戰。
儲君之爭已經白熱化,李輔國權傾朝野,張皇后又在內幃一手遮天,如果再不孤注一擲,兵行險著,天下便將易主,我的如意算盤也就白打了。
可是要想對付李輔國和張皇后,有一個最大的障礙,就是劍魔武痴。李輔國收編了整個『拱衛司』,武痴為他所用,我們便不是他對手。
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李樂山和韋雪卻回來了,天無絕人之路,我立刻想到了一招“借刀殺人”。
借李樂山的手殺了李輔國,便掃清了太子奪權的最大障礙,但不用自己動手,即便事發失敗,我也還有迴旋的餘地。當然出乎我預料的是,韋雪想出了更高明的招數,用雪奴替換李輔國,瞞天過海、偷樑換柱。
李豫奪權登基的過程比我想的還要順利,李樂山和韋雪雖然識破了我的身份,卻功成身退,離開了長安,這更是讓我沒了後顧之憂。誰知道虛偽的新皇帝卻出爾反爾,只稱戰事未平,大唐無更多的兵力、財力幫我復國,讓我在朝中安心做官,斷了狼族再起的念頭。就算我願意放棄,這些年來我籠絡的五千戰士不會善罷甘休。我早已許下了事成之後,封爵賜地的承諾。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短暫的忍氣吞聲之後,我拋下蔣靈兒和孩子,帶著五千兵馬投奔了到了大寧郡王僕固懷恩。
僕固懷恩是平叛的功臣,立下過挽狂瀾於既倒的砥柱之功。但和郭子儀、李光弼一樣,叛亂平息剛剛平息,這些個肱骨之臣便受到了朝廷的猜忌和宦官的排擠。廣德元年,僕固懷恩奉命護送回紇的登裡可汗和光親可敦,也就是他的女婿和女兒回漠北。宦官、監軍駱奉先誤信辛雲京的謠言,竟向朝廷誣告僕固懷恩與回紇勾結。僕固懷恩無法自明,被逼造反。
代宗派顏真卿前去招降,我表面上請纓隨行,卻私下與僕固懷恩達成默契,他幫我復國,我助他起兵反唐。
僕固懷恩所部朔方將士,多是郭子儀的舊部。這些人靠不住,一旦郭子儀出山平亂,他們都可能臨陣倒戈。但是僕固懷恩背後的另一個力量卻不容小覷,那便是回紇人。
回紇是滅我突厥的禍首,我以前從沒有想過回合他們聯手。但李豫的背信棄義,卻讓我意識到,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如果回紇願意和我突厥再次結盟,助我實現大業,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僕固懷恩答應幫我爭取回紇的支援,而我也用大敗辛雲京投桃報李。兩年時間,我們引吐蕃、回紇、吐谷渾、党項、奴剌等部十萬大軍,攻城拔寨,我幾乎已經看到了全勝的曙光。
然而,天不隨人願,就在我已經做好了重建突厥汗國的準備時,僕固懷恩暴死於鳴沙軍中。群龍無首的部落聯軍很快為郭子儀所平定,我麾下的五千勇士戰到最後,只剩下百來號人隨我殺出重圍,遁跡潛形。
十年的苦心經營就這麼毀於旦夕,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東山再起的可能,心中恨意難平,但我還有孤注一擲的最後一招,血影魔刀!
生死、殘疾都已經不重要,我要用魔功把整個大唐拉入無間地獄。
我和剩下的鐵血死黨回到了天山,在烏孫峽谷,我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苦練血影魔刀的武功,尤其是最後一招,鬼神斬!
起手式·通幽:
雙足踏子午陰煞位,反握刀柄刺入自身丹田三寸,以本命精血浸透刃紋。刀身嗡鳴如萬鬼同哭,血槽迸發玄黑冥火,十丈內風熄草枯,蟲蟻僵死。
斬勢·破界:
刀鋒斜撩似慢實疾,刃芒未至而森寒蝕骨。所過之處留三尺寬虛空裂痕,其內隱現青面獠牙之影,吸扯周遭生靈神魂。此乃陰司追魂印,三更前必見牛頭馬面虛影索命。
收式·祭命:
刀勢盡時須斬斷左手尾指獻祭,噴湧之血化作九道黑煙沒入裂縫。若獻祭未成,裂縫反噬施術者,周身毛孔滲出血色冰晶。
五年的時間,我反反覆覆的練習,我自認為已經練成了血影魔刀的所有招式,但卻無論如何還是無法召喚陰兵借道。此時我的下半身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連胸部以上也開始漸漸麻木。我知道這是練習魔功的代價,我更知道如果還不能洞開幽冥,斬破陰陽兩界,我便沒有機會了。
這五年,我常夢到血月當空夜,我拖著殘軀爬至戰場萬人坑,忽以鏽刀狂戳小腹嘶吼:“九幽十類…聽吾號令!”刀身飲主人血後浮起慘綠符篆,坑中磷火盡附刀鋒。
揮刀剎那狂風捲沙成柱,隱約有鐵鏈拖地聲自虛空傳來。刀芒過處,三棵合抱古柏攔腰而斷,斷口不見木屑,唯覆滿霜色手印。
恍惚見萬千戰魂跪拜稱“刀主”,實則荒野空寂。自此每夜子時,其必以刀割頸放血澆灌地面,痴喃:“黃泉路冷…再討些盤纏…”
我有時候也會夢見蔣靈兒和孩子,揚州的那驚鴻一瞥會短暫的拂去所有的鬼魅。如果我沒有殺她的阿爺,如果沒有復國的重任,是否能和她康寧的度過一生,共享天倫。
每每醒來,我必匍匐嘔血,卻也只是幻境夢魘,直到有一天,我在夢中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李樂山。
我此時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他是太平公主的孫子,一個可以掌控北冥教無盡財富和千萬教眾的男人。
原來他就是“青城之寶”,當年我們跟著他一路尋尋覓覓,真是荒唐。
更讓人覺得荒唐的是我一生為之努力的東西,卻被他輕易的捨棄。我若是武周的後裔,擁有北冥教的勢力,又何愁不能復國!
這個男人擁有我所沒有的一切,他同時還擁有一件我現在最需要的東西,湛盧!
當年李樂山與武痴之戰,我並不在當場。但聽參與過那場大戰的『君子衛』說,李樂山最後是靠湛盧召喚出的幽冥殺死了對手。
湛盧一定還在他手上,如果我不能靠自己的練成鬼神斬,那麼就藉助湛盧的力量一試!
揚州,我再次回到了那個改變我命運的地方,這一次,我要把我史天賜的命運,突厥汗國的命運,大唐的命運,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