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見素這些年在朝野兩端合眾連橫,組建君子衛在江湖上掃蕩不滿朝廷的武林勢力,連小女兒韋雪也開始參與到了數次的行動當中。朝堂上更是聯合楊國忠對抗李林甫,在李林甫死後又運籌帷幄制衡已經曝露出狼子野心的安祿山。
原來在過去幾年的宮闈鬥爭之中,楊釗藉助著玄宗皇帝對楊貴妃的寵愛,平步青雲,玄宗皇帝還親自賜名國忠,對其寵信可見一斑。
而韋見素也在同楊國忠的勾連之中逐漸達到了制衡李林甫的目的,尤其是在幫助楊國忠獲得財政大全的鬥爭中,韋見素功不可沒。
十年前,韋見素設計,御史中丞王鉷抓住機會陷害自己的表舅楊慎矜,從而得以執掌戶部,控制了財政大權。楊慎矜是李林甫的心腹,韋見素本想用這一招打擊制衡李林甫的力量,但沒想到李林甫老謀深算,棄車保帥,主動放棄楊慎矜,拉攏王鉷,繼而鞏固了自己的相位。
楊國忠和王鉷共掌戶部,都是玄宗的寵臣,但誰都看對方不順眼,希望能夠獨攬大權。天寶九年,朝中的御史大夫空缺,當時楊國忠和王鉷都是御史中丞,只能有一人晉升。李林甫因為與王鉷的私交,同時為了打壓快速上升的楊國忠,便把御史大夫的位子給了王鉷,也在楊國忠心裡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韋見素見時機逐漸成熟,伺機而動,王鉷卻在此時自己送上了大禮。
王鉷擅理財,接替楊慎矜執掌戶部之後,為玄宗皇帝的私庫充盈了不少財富,深得皇帝的喜愛。但也正因如此,讓王鉷開始恃寵而驕,目中無人。
更加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是王鉷的弟弟王銲。憑藉阿兄的勢力,不學無術的王銲混上了戶部郎中的位子,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王銲的飛揚跋扈很快就為韋見素和楊國忠開啟了突破口。
京城裡有一位知名的江湖術士,名喚任海川,王銲請他來為自己算命,居然讓任海川給他看看有沒有王者之氣。這種大逆不道的行徑本應秘而不宣,卻而沒想到被洩露了出去,還引發了人命官司。
原來王鉷知道了阿弟私會術士的事情之後,覺得這任海川是心腹大患,當時他身兼京兆尹,手下豢養著大批密探,便叫人偷偷的把任海川給殺了。
誰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任海川被殺一事卻被安定公主的兒子韋會聽說了。韋會雖不敢得罪王鉷,卻不免在家中議論,但這茶餘飯後的私語卻被家裡的下人傳了出去。
王鉷做賊心虛,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將韋會殺害,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京城裡草菅人命,而且還是公主的兒子,又怎麼逃得過君子衛的耳目。
韋見素得知這一訊息之後,立刻會同楊國忠一起上奏玄宗皇帝。一個江湖術士的命,皇帝不會在意,但是韋會是皇親國戚,無緣無故丟了性命,還是讓玄宗感到驚心駭目。不過就憑藉韋見素和楊國忠的一面之詞,玄宗也是將信將疑,加上王鉷背後有李林甫這個靠山,皇帝並沒有立刻就要動王鉷的念頭,但心裡卻多了一份嫌隙。
玄宗沒有動手,讓王鉷、王銲兄弟倆更加放肆,覺得皇帝的寵信可以讓他們恣意妄為。韋見素和楊國忠正覺得無計可施之時,天下再次掉下了餡餅。
韋見素的君子衛,這些年除了在江湖中打擊一些異己的力量之外,主要掃蕩的物件就是北冥教。因為這北冥教與李隆基有宿怨,韋見素打造君子衛也是得到皇帝的默許,但此事卻很少為人所知。因此當有一天,君子衛來報,王銲與與北冥教的人交往甚密的時候,韋見素真是喜出望外。
此人名叫邢縡,乃京城中一紈絝子弟,不知如何結識了王銲。王銲和他的哥哥王鉷一樣愛財,戶部郎中這樣的肥差還不足以滿足他的私慾,於是邢縡投其所好,用大量的財富拉攏收買,二人逐漸沆瀣一氣。然而邢縡的慷慨只是誘餌,他抓住了王銲貪財的弱點,勸說王銲虧空國庫。王銲不知是計,依言行事,不斷的中飽私囊,漏洞越來越大。邢縡抓住了王銲的把柄,威逼利誘他趁機作亂,殺了李林甫、陳希烈、楊國忠這些重臣,逼宮李隆基,從而掌握朝綱,獨攬大權。王銲雖然自大,也不是沒有腦子,犯上作亂這種事,想想可以,真做還是不敢。還在王銲猶猶豫豫之時,沒想到邢縡卻已經到處花錢買通禁軍,準備起事。
這樣的事,如何能夠不走漏了風聲,尤其是君子衛早就盯上了邢縡,秘密查出他所有行賄的財富都來自北冥教。這次當韋見素和楊國忠再次上奏玄宗皇帝的時候,皇帝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尤其是牽扯到北冥教,以及有上次濫殺無辜的前嫌,玄宗皇帝準備痛下殺手。
不過皇帝還是不相信王鉷參與其中,為了試探他,讓身為京兆尹的王鉷親自去捉拿邢縡和王銲。
邢縡與官軍產生了激烈的對抗,最後王鉷、楊國忠和高力士三處的兵馬合圍才將邢縡擒獲。最巧的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邢縡一直大喊:“勿損大夫人!”而這大夫就是王鉷。
王鉷這下洗脫不了罪名,但他偏偏又要袒護弟弟王銲,玄宗大怒,數罪併罰,將王銲杖死,王鉷賜死。李林甫起初還竭力袒護王鉷,後來發現苗頭不對,開始與其撇清關係,但是為時已晚。
玄宗皇帝開始因此事失去對李林甫的信任,加上楊國忠的添油加醋,逐漸疏遠李林甫。
李林甫不死心,覺得這一切都拜楊國忠所賜,一心想要跟以前一樣把政敵搞掉,自己就能高枕無憂了,於是借南詔寇邊,劍南告急,奏請玄宗讓楊國忠到劍南赴任,想借此把他調離朝廷。
說起這南詔寇邊,確實和楊國忠脫不了干係,楊國忠雖然死活不願意去,但玄宗無奈還是同意了李林甫的建議。原來天寶十載,南詔大王閣邏鳳騎兵叛唐,楊國忠推薦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率軍平叛,鮮于仲通戰敗,但是楊國忠貪功,為鮮于仲通掩蓋敗績。如今南詔聯合吐蕃共同反唐,唐軍節節敗退,紙包不住火了,楊國忠這被自己的謊言套了進去。
楊國忠被派到劍南不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貴妃的枕邊風,玄宗又立刻把他召了回來,這下李林甫意識到大勢已去,一病不起。
沒過多久,李林甫一命嗚呼,楊國忠也正式接替李林甫成為右相,兼文部尚書、集賢閣大學士等四十多個官職,位極人臣,權力比當年的李林甫還要大。
江寧縣縣令口中的宰相就是楊國忠,而侍郎就是韋見素。
然而雖然楊國忠權傾朝野,卻有一人與他不睦,那人就是三鎮節度使安祿山。
安祿山素來對李林甫頗有忌憚,但對新貴楊國忠卻不放在眼裡。玄宗想要授安祿山“同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職,楊國忠進言道:“安祿山字都不識,怎麼能做宰相呢?此道詔書只能讓周邊各族輕視嘲笑我大唐無人。”於是玄宗皇帝便收回了成命,這如何不讓安祿山記恨於心。安祿山同樣受到玄宗恩寵,且手握兵權,楊國忠知道安祿山不會甘於久居其下,便命韋見素的君子衛四處調查收集安祿山謀反的證據,屢屢在玄宗面前說安祿山有悖逆的跡象。
安祿山身兼三道節度使,掌握著幾十萬精兵,確實久蓄異志,但玄宗皇帝對他頗為恩重,安祿山並不想在玄宗還活著的時候就造反。但是楊國忠處處針對自己,讓安祿山不得不提前防備,這才有了拱衛司在各地威逼利誘地方官和江湖人士為己所用,為有朝一日的興兵謀反做好準備。於是也便有了君子衛和拱衛司在各地的硬碰硬,包括這次在江南爭奪趙歸真的狹路相逢。
說起那趙歸真,此時,樂山正護送他的骨灰來到了平原郡。這平原郡位於黃河下游,泰山山脈以北,是幽州、冀州、兗州等地通往青州區域的重要樞紐,因地處平原廣野而得名,自古便是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南北漕運的重要節點。
初冬的薄霧中,平原郡的城牆在晨光裡顯露出暗青色的輪廓。這座扼守永濟渠咽喉的城池,此時正吞吐著來自江淮的漕船與塞北的駝隊。在郡城東南角,永濟渠在此分出一道支流,形成可供百艘漕船同時停泊的葫蘆形港池。渠岸青石板上深深的車轍印,記錄著從貞觀到天寶年間漕運量的倍增。船工們正用特製的竹篙測量水位,他們黧黑的手臂上刺著“不畏龍門險”的船幫暗語,水位如果下降或者結冰,便不能再行船了。幸而今年的雨水特別的多,護城河也還未冰封,貨商們都趕著入冬之前多做這一波的買賣。
城南漕渠碼頭,漕丁們喊著《得寶歌》的號子,將揚州米斛搬入磚砌倉窖。腳伕扛著蜀錦包裹的貨箱踏過石橋,在城門吏驗看過所時,蒸騰的白氣從他們口中呵出,與城頭戍卒銅釜裡煮著的羊湯熱氣融作一團。而岸上牙郎的算珠聲,往往與艙底壓載石摩擦船板的聲響交織成獨特的市聲。
渠畔酒肆的竹簾忽然挑起,露出半張酡紅的臉,原是昨夜醉倒在此的河北遊俠兒,正就著醋芹啜飲最後一盞劍南燒春。簷角鐵馬叮咚作響,驚起屋脊上打盹的灰鴿,撲稜稜掠過永濟渠畔連綿的軍倉,那些苫著茅草的圓廩像巨獸般蟄伏,等待著即將北運范陽的三十萬石軍糧。
日出時分,一騎驛使踏碎官道殘冰衝入城門,馬股上烙著的范陽軍印猶帶霜痕。郡府文吏捧著這封火漆文書疾走時,市鼓初鳴,坊門次第而開。
東市琵琶酒家裡的西域舞姬正旋開石榴裙,足尖金鈴應和著龜茲樂師的篳篥。暮色漸合時,南門甕城悄然增了雙倍戍衛,而北廓的烽燧遺址旁,幾個垂髫小兒仍在追逐著販賣膠牙餳的貨郎,全然不知那支曾在開元年間照亮夜空的狼煙,即將以另一種方式重燃。
西市胡商的琉璃盞映著朝陽,將七彩光斑投在售賣新羅參的攤位上。穿翻領袍的粟特人正用龜茲琵琶除錯音律,準備為售賣大食薔薇水的波斯老嫗招攬顧客。忽聞銅鈴清響,一隊負笈書生連忙避讓道旁,看著青驄馬上的緋衣官員在泥金告身前導下馳往郡治,原來是京城來的巡按大人的車馬。
恰逢陰雨連連,平原郡的城頭卻顯得異常的繁忙。樂山來到城門下,只見工人們正在加高城牆,疏通護城河,城門口貼著招募壯丁的告示,一副大興土木的樣子。
“讓開,讓開!”
樂山正在抬頭看著城牆上的告示,後方來了大隊人馬,為首計程車卒驅趕著城門口的人群,向著城門上的守軍大聲的喊道:
“快去通報你們太守,巡按裴大人駕到,速速前來迎接。”
城門上的守軍不敢怠慢,立刻前去通報。進城的大隊人馬也沒有耽擱,繼續魚貫而入,馬蹄濺起的泥點讓周遭的百姓避之不及。
樂山找到城西的張家的祖墳,將趙歸真的骨灰埋葬,已是日落西山。帶著一身的疲憊,樂山準備回到平原城內好好的休整一下再做打算。
找了一間乾淨的客棧安頓洗漱之後,樂山的肚子已經咕咕叫苦,這一路顛簸,今天總得犒賞自己一頓了。
樂山向店小二打聽了城裡有名的酒樓,準備好好品嚐一下這平原的美食。
誰想到來到這名喚“通富”的大酒樓前,卻發現周遭已被士兵封鎖,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太守包場宴請剛剛進城的貴客。
樂山心中不爽,來都來了,去探一探這幫達官貴人的究竟。
前往平原郡的路上,樂山已經把慧忠禪師送給的鐘山白膠吃完了,不僅天狼煙的餘毒全消,真氣也變得更加精純渾厚。這才知道老禪師贈給自己的不是一般的丹藥,而是化滯去拙,增強內力的仙藥。
感覺功力大增的樂山決定一試身手,便繞到酒樓後一僻靜處,順著靠近酒樓的大樹,施展輕功,三兩下就來到了房頂。
此時酒樓里正是觥籌交錯,歌舞昇平,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樂山已經悄悄的伏於高處。樂山掀開一片瓦片,偷眼觀瞧。
“不知裴大人今日就已到平原郡,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只見酒席正中,一位體態肥壯,滿臉正氣的官員正雙手持斛,恭恭敬敬的向著主座上的人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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