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山混在粟特商隊中順利的離開了洛陽,快馬加鞭直奔常山,他答應了顏季明去救他的母親和妻女。
洛陽距離常山近千里,樂山卻不敢有絲毫耽擱,曉行夜宿,終於在半月之後抵達了常山城。
此時的常山,已被叛軍佔領,領兵的是史思明帳下的悍將史思義。
樂山在城中盤桓了幾日,很快便摸清楚了城防和顏家家眷被關押的地方,但是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不敢輕舉妄動。
自己如果冒然劫獄,救出顏家家眷不難,但如何帶著一眾老弱病殘離開常山卻是難比登天,若害了她們的性命,豈不是辜負了顏季明的囑託。
樂山一籌莫展,只能先回到落腳的客棧,坐在二樓臨街的雅座發呆。
常山郡原本也是繁華之地,一場戰亂之後,叛軍因為太守顏杲卿的負隅頑抗,對城中的商賈、百姓大肆報復。樂山眼前的街市關門閉戶,冷冷清清,一副百業凋敝的景象。
就在樂山發呆之際,街對面走過來一支隊伍,挨家挨戶敲著商鋪的門。
樂山定睛一看,十幾個人都是團練打扮,為首的人倒是氣宇軒昂,所行之事卻是令人不齒。
原來這幫人正在向商鋪索要市金,無論各家店鋪的老闆怎麼央求,他們卻是不依不饒。
“官爺,官爺,這前幾天剛剛交過市金,今日怎麼又要交?”食肆的老闆唯唯諾諾,想要矇混過關。
“前幾日是前幾日,今日是今日,你前天吃過飯,今天就不用吃了嘛?”
“這市金都是官府收的,你們幾個團練,憑啥來收錢?”綢緞莊的店主見幾人不是官兵打扮,想要硬頂回去。
“給他看看史大人的手諭。”領頭的那人示意手下給店主看文書,同時說道,“戰事吃緊,軍爺們都忙著防務去了。”
“官爺,都是自己人,你看我這金店都好幾日沒開張了,哪有錢交市金呢?”金鋪原本早早就關了門,卻被團練們硬生生的推開了。
“各位老闆,大家鄉里鄉親得,我們也不想為難大家,只是上頭把這差事按到了我們頭上,我們也是不得已,回去交不了差,我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團練得首領在街市的中央大聲的吆喝道,“大家多多少少意思一下,不然官府再派人來,可就不會如我們這般客氣了。”
眾人正在糾纏不清之時,有團練走進了客棧,客棧的掌櫃當然也不願意交錢,團練的人只得以清查可疑人員為由要求徹查每一個住店的客人。
掌櫃的無奈,只能把賬冊交給了團練,團練按照賬冊上登記的客人一個個開始清點。
來到二樓的雅座,團練一眼就看見了樂山,卻沒有敢輕舉妄動,而是急忙回到街上向首領回報。
樂山在樓上看見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本不欲攪入這樣的是非,但他也知道自己一個外鄉人,又是近乎光頭的打扮,想要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
果然,不一會團練首領就帶著兩個人來到了客棧的二樓,樂山若是現在離去更加叫人懷疑,於是乾脆坐著不動。
“你是何人,從哪裡來?”
“敝姓李,外鄉人,路過此地。”
“可有身份文牒?”
樂山猶豫了一下,身份文牒是有的,不過上面寫的還是江寧不良人的身份。莫說自己早就已經不是不良人了,更何況這常山郡現在是叛軍的地盤,大唐不良人的身份豈不是更危險。
“若是沒有文牒,那就要跟我們去一趟官府了。”團練看出了樂山的猶豫,命令左右將樂山拿下。
樂山無奈,只得從懷中掏出文牒遞給了對方。
手下將樂山的身份文牒交給了首領,首領開啟看了看並沒有立刻發作,而是盯著樂山上下打量。
“江寧的不良人,可知在大燕的地方你就是細作!”
“在下早已不是不良人了,只是適逢戰亂,顛沛流離,無法更換文牒。”
“你到常山來做什麼?”
“兵荒馬亂的,本打算剃了頭去做和尚,避跡藏時,路過常山而已。”
樂山本以為團練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卻沒想到那首領遣散了兩名手下,獨自留在了雅間。
團練首領關上了雅間的們,樂山正不解其意,那人卻轉過身,拱手施禮道:
“恩公,可還記得我?”
樂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仔細打量著對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當年在茅山,你曾放過一個拱衛司的嘍囉,可曾記得?”
“是你!”一經提醒,樂山方才想起當年之事,只是自己卻已不記得那個小嘍囉的長相了。
“恩公定是不記得我了,當初只是一面之緣,我也看到恩公的身份文牒才敢確定。”
“你怎麼會在這常山?”
“說來話長,恩公請坐。”團練首領請樂山重新坐下,而人靠在床邊說話。
“還未請教兄臺性命。”當年因為對方視死如歸的骨氣,樂山放了他一馬,卻沒想到會在常山相遇。
“在下郝廷玉,本就是這太行山無極門的弟子,只因門派瓦解雲散,才漂泊江湖。”
太行無極門,樂山心中一動,這不是宇文及的門派嘛?
“後因無極門前輩召集,加入了拱衛司,這才與恩公不打不相識!”郝廷玉摸著自己的肩膀,當年被金鐧老者打傷的地方,每到陰天下雨還是會隱隱作痛。
“難怪你會在叛軍帳下當團練,可是在拱衛司立了功勞?”
“恩公誤會了,恩公放了我之後,我確是回到了拱衛司,但很快無極門的前輩就沒了蹤影,我們一幫被他召集來的師兄弟也就散了夥。”
郝廷玉口中的前輩一定就是宇文及,他已經死在了武當山,自然無人知道他的下落。樂山心中猜測著,卻沒有說出口。
“我本就是太行山人,便來到這常山郡做了團練,因為會些武功,混了幾年,便做了團練副使。”
“這麼說,你原本是太守顏杲卿的部下?”
“正是!”
“那又為何投降了叛軍?”
“恩公有所不知,團練非正規軍,平日就是組織百姓守守糧倉、維持秩序、保護田宅。叛軍攻城之時,我們也參與了抵抗,但破城之日多數被俘。團練兵多為百姓出身,對於我們來說,誰當皇帝都是一樣的,不像顏大人他們是朝廷封的官,忠義節烈還輪不上我們。”
樂山點了點頭,沉默不語,亂世之中,每個人的身份和選擇都是不一樣的,但對於老百姓來說,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恩公,真是要去出家當和尚嘛?”見樂山不說話,郝廷玉話鋒一轉。
“常季明是我在少林寺時候的師弟。”樂山突然開門見山的說道,原來他心生一念,既然現在自己對於如何營救顏家家眷束手無策,不如直截了當的告訴孫濤自己的意圖。看這郝廷玉是個有節義的人,即便幫不了自己,應該也不會出賣自己。
郝廷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拱手對樂山說道:“恩公如此坦誠,是對在下的信任,恩公莫非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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