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忘了我和你說的,中土大乘佛教有八大宗派,禪宗只是其一。”
圓敬之前確實和樂山說過,見樂山已經記不清了,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華嚴,天台,淨土,法性,法相,禪宗,律宗和密宗。”
“不知道師兄修行的是?”
“我在白馬寺跟隨宗本禪師修行的就是天台宗。”
“我聽說天台宗的祖庭在浙江天台山,故名叫天台宗。”天台宗樂山還是聽說過的,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卻不知這白馬寺也是天台宗的道場。”
“天台宗的開宗祖師智顗大師於南陳時入天台山修行,後以國清寺為根本道場開宗佈教,故世人稱為天台宗。”圓敬娓娓道來,“到了本朝,貞禪師在汝州、洛陽一帶將天台宗發揚光大,被玄宗諡為天台宗七祖,汝州開元寺和洛陽白馬寺便成為了天台宗的弘法基地。”
“原來如此。”
“貞禪師圓寂之後,衣缽傳給了宗本禪師,也是就是我的師傅。”
“不說我了,師弟怎麼會來到這洛陽,要知道現如今洛陽可以阽危之域,是非之地。”
“師兄,我正想跟你說此事,師弟圓志你可曾記得?”
“記不太清了。”圓敬思索了一番道,“可是跟你一道習武的那幾個師兄弟,你們平日交好,我卻不大記得了。”
“對,就是和我一起進入達摩堂的師兄弟之一。”
“他怎麼了?”
“他是常山太守顏杲卿的兒子顏季明,我聽說常山失守,他們父子被俘,已經押送到了洛陽。”
“竟然是他!”
“師兄知道他?”
“顏杲卿父子和部將不日便將處斬,這訊息全城都已經知道了。”
“我想救他。”
“很難,顏杲卿觸怒了安祿山的龍顏,被叛軍嚴加看守,就算師弟你武功高強,想要劫獄也是難比登天。”
“難也要一試!”
“師弟,洛陽是叛軍的大本營,我敬你義薄雲天,但也想勸你不要鋌而走險,枉送了性命。”
樂山知道圓敬說的是事實,但自己絕不能輕易見死不救。
“不過我倒是可以想辦法讓你見上他一面。”圓敬思索了片刻說道,”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不可輕舉妄動。”
“我聽師兄的便是!”聽說能見到顏季明,樂山喜出望外,這起碼多了一絲希望。
原來這些朝廷重要的死刑犯在行刑之前,都會請高僧進行超度,圓敬是白馬寺的大德,自是有機會見這些人最後一面。
“你可化妝成我寺裡的沙彌,隨我一起到獄中去,不過要委屈師弟你剃了頭髮,再做一次和尚。”
雖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是能見到師弟顏季明,剃度對於樂山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兩日之後,圓敬大師就帶著小沙彌樂山一起來到了叛軍的死囚大牢裡。
為顏杲卿一干人等的超度儀式是安排好的,所以圓敬和樂山在被一通搜身之後進入大牢,並沒有遇到更多的阻攔。
樂山一路跟在圓敬的身後,沿途仔細記下了大牢裡的道路和守備情況。
天牢守衛森嚴,顏杲卿一干人都被關在最裡面的牢房了。顏杲卿和顏季明一間,其他將領分散在另外幾間。
圓敬和樂山在守衛的帶領下來到顏杲卿和顏季明的房間,只見兩人帶著手銬腳鐐,劈頭撒發,渾身血汙。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圓敬也不多言,走進牢房之後直接開始唸誦往生咒。
“師兄,您的木魚。”樂山故意打斷了圓敬,把手中的木魚遞了過去,是為了引起顏季明的注意。
果然,顏季明聽見樂山的聲音抬起了頭,看見眼前剃了光頭的樂山,立刻認了出來。
“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圓敬接過木魚,繼續唸經,此時不能有任何破綻。
顏季明盯著樂山的眼神,先是驚訝,又立刻變為憂心,衝著樂山微微的搖了搖頭。
樂山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讓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便點了點頭,嘴裡唸唸有詞,彷彿是跟隨著木魚的敲擊聲在唸經。
只要季明認出了自己就行,晚上再來,樂山早已做好了打算。
當天夜裡三更,樂山換上黑衣,以黑布遮面,為了不連累圓敬師兄,連光頭都用黑布裹上了。
天牢的看守和白天一樣嚴密,始終有人巡邏,顏杲卿和顏季明的牢房前更是始終有人把手。
樂山躲過了幾波巡邏計程車兵,卻拿守在死牢前的守衛沒有辦法,無奈之下點了幾人的穴道,用青城寶劍掃開鎖鏈,來到顏季明面前。
“師兄,你怎麼來了?”聽到動靜,顏季明就知道是樂山來劫獄了。
“出去再說!”樂山拉上顏季明就要走。
“師兄,我不能走!”
“帶你阿爺一起!”樂山以為季明是因為顏杲卿。
“我的腿已經斷了,走不了了。”顏杲卿也醒了,靠在牆上坐著,看著樂山說道。
“這裡守備森嚴,我和阿爺都受了傷,出不去的。”顏季明緊握著樂山的手說道,“師兄快些走,你的心意我們父子領了!”
“師弟,我揹你走。”樂山轉過身蹲下來,打算背起顏季明。
“師兄,我阿爺走不了,我的將士們也走不了,所以我也不能走。”顏季明雖然身負重傷,氣息微弱,此時卻斬釘截鐵的說道,“求仁得仁,死而無悔!”
“師弟!”樂山聽出了顏季明的決心,也知道此時此刻就是訣別。
“師兄如果有朝一日見到我叔父顏真卿,請告訴他,叔父常說我‘夙標幼德’,我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顏季節說完這句話,望向自己的父親,顏杲卿點了點頭,目光中是肯定,也是欣慰。
“師弟,你若不跟我走,我便留在這裡與你一道赴死!”樂山斬釘截鐵,希望用自己的毅然決然來打顏季明。
“師兄若一定要如此,我有一個請求。”顏季明沉吟了良久說道。
“師弟請說!”
“我的母親和妻子還在常山的大牢裡,師兄請替我和阿爺去救救她們!”
樂山瞬間明白了顏季明的意思,默默的點了點頭。
“師兄,巡邏兵就要來了,你快走!”顏季明用力推開了樂山,大聲的說道,不知道是催促樂山,還是故意在把叛軍引來。
樂山無奈,雙眼已經充滿了淚水,向著顏氏父子一抱拳,含淚離去。
“師兄,來生再見!”望著樂山的背影,少林寺的青蔥歲月曆歷在目,顏季明露出了視死如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