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城的睫毛抖了三下，在那股濃濃的土腥味裡，終於把眼皮撐開了。
他後頸的肌肉就跟被鐵鉗子夾住了似的，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想動下手指，指尖剛挨著地面，就像觸電一樣趕緊縮回來。
那石頭冷得啊，就好像在千年冰窟裡泡過的水似的。
“醒啦？”
一個沙啞的聲音隨著風傳進耳朵裡。
陸城把頭偏過去，瞧見李彎彎半跪在他旁邊，頭髮梢上沾著碎草呢。
她左手按著右臂上一道深得都快見骨頭的傷口，血正從指縫裡往外冒，在灰撲撲的地上浸出暗紅色的印子，就像一朵花似的。
她的嘴唇比之前更青了，不過眼睛卻亮得嚇人，就像兩顆泡在寒潭裡的星星。
“別亂動啊。”又有一隻手伸了過來，是柳雪大媽。
她腰上還繫著被劃破的藍布圍裙呢，這時候正用抖抖索索的手指按著陸城左肩的傷口，“你後背在滿是倒刺的巖壁上蹭了，剛才周川拿草藥給你敷上了，現在你得躺著緩一緩。”
陸城這才感覺到後背火燒火燎地疼，就好像有好多小針在扎一樣。
他抬起頭，看到周川正半蹲著，背對著他們，右手搭在腰間的短刀上，那刀身泛著冷冷的光，很明顯是剛拔出來過。
裂隙裡的風呼呼地吹著，還卷著一團團黑霧就這麼掃過去。
周川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老長的，在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上弄出了歪歪扭扭的影子。
“這兒就是裂隙之地。”周川連頭都沒回一下，聲音壓得低低的，“我以前在那些老古書裡看到過關於這地方的描述呢，這地兒啊，是連著現實和邪靈界的一個很薄弱的地方。就剛才那一陣金光‘轟’地一下炸開的時候，空間就被撕開了個大口子，咱們就這麼被捲進來了。”他稍微停了停，拿著刀身輕輕敲了敲腳邊的小碎石子兒，“更讓人頭疼的是……”
“是趙無極搞的鬼。”陸城冷不丁地開了口。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就像是塞了一塊燒得通紅的炭火似的，每說一個字都疼得他直皺眉頭。
剛才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個黑影的模樣在腦袋裡閃了一下，他胸口的符文一下子就燙起來了，隔著衣服都能燙出個紅紅的印子來，“他早就等著這個機會呢。”
李彎彎一下子就把手攥緊了他的衣角，著急地問：“你咋知道的呀？”
“你看祭壇裂縫裡冒出來的那種暗紅色的霧氣。”陸城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枚符文正跟著呼吸一閃一閃的，就好像是個活物在那兒跳動似的，“我以前在鹿鼎學校的禁書閣裡看到過有這方面的記載，那可是邪靈本源的氣息。趙無極他想要的可不是控制我，而是……”
“解開封印。”周川突然就轉過身來，拿著刀鞘朝著遠處指去。
陸城抬眼望過去，霧氣裡頭模模糊糊地立著一塊斷了的石碑呢，半截都埋在那堆碎石裡頭了，碑面上刻滿了跟枯葉上一樣的暗紅色紋路。
四個人湊上前的時候，柳雪不小心踢到了一塊碎石子。
就聽“咔”的一聲，那石碑上的灰塵刷刷地往下落，露出了幾行殘缺不全的字：“……本源藏在裂隙的深淵裡，鑰匙開啟封印，邪靈就會重新降臨……”
陸城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
他一下子就想起系統任務里老是提到的“鑰匙碎片”，還想起張喜被制伏的時候那聲驚恐的尖叫，這才恍然大悟，為啥每次融合碎片之後，胸口的符文就會多一道紋路呢——那壓根兒就不是系統給的獎勵，而是趙無極用來定位裂隙的標記啊！
“他把我們引到這兒來啟用鑰匙，就是想徹底撕開這兒的封印。”周川把刀把都捏得泛白了，“等邪靈完全覺醒……”
“不行！”李彎彎猛地站了起來，右臂上的血滴到了石碑上，“我之前還罵他是廢物，罵他沒出息……可現在要是他死了，我……”她突然說不下去了，彎下腰撿起一塊碎石就朝著黑霧砸過去，“絕不能讓那個老東西得逞！”
突然，地面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所有人都趔趔趄趄地扶住石碑。
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聲，就好像有無數人在一塊兒嘶吼似的，震得耳膜生疼。
陸城忽然覺得腳背上有啥黏糊糊的玩意兒爬了上來，他一低頭，就瞧見黑霧裡冒出來好幾縷灰紫色的觸鬚，正順著他的褲腿往上攀呢。
“這是邪靈在感知呢！”周川拉著柳雪就往後退，手裡的短刀一揮，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就把觸鬚給砍斷了，“邪靈發現有活物啦！”
李彎彎咬著牙，把圍裙上的布條扯下來，在胳膊受傷的地方隨便纏了幾下，問道：“往哪兒跑啊？”
“先別亂跑。”陸城靠著石碑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胸口的符文燙得他感覺都要昏過去了，不過那股子熱乎勁兒順著血管就往四肢躥，疼得他一個勁兒地抽冷氣。
他心裡直犯嘀咕，這是系統在給他傳輸力量呢，還是鑰匙碎片在對裂隙做出回應啊？
他眼睛盯著兩邊的巖壁。
剛剛震動的時候，巖壁上的灰塵都被震落了，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這符文和周川刀鞘上的紋路有點相似呢。
“這些是封印！”陸城說道。
周川眼睛眯了起來：“古書上說過，裂隙的封印得靠活物的力量才能啟用。以前那些古修者……”
“陸城！”柳雪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胸口的符文朝著巖壁那邊閃呢！”
陸城低下頭一看，可不是嘛，符文的光正朝著左側巖壁上最大的那個金色印記流過去呢。
他忽然就記起祭壇裡那句“真正的淨化還沒開始”呢，又想起系統任務老是提示的“反派逆襲值”，說不定啊，這才是他該走的道兒呢？
那咆哮聲越來越近嘍。
黑霧裡頭模模糊糊的，有老大的影子在那兒扭動，觸鬚就跟一群蛇似的，從各個方向湧過來。
李彎彎順手撿起一塊石頭就砸過去，周川的刀都已經砍斷三根觸鬚了，柳雪呢，緊緊握著從懷裡掏出來的玉佛，嘴唇不停地動著，也不知道在嘟囔些啥。
陸城深深吸了一口氣，血沫子又從嘴角冒出來了。
他把手伸出去，指尖離巖壁上的金色符文就差三寸了，馬上就能碰到。
“等會兒要是我頂不住了……”他扭頭看向李彎彎，瞧見她正咬著嘴唇瞅著自己呢，眼睛裡有那種他從來沒見過的光亮，“就幫我給我媽種的月季澆澆水。”
李彎彎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說道：“說啥死不死的呀！你要是敢鬆手……”
“咔——”
巖壁上的符文突然嗡嗡響起來。
陸城的指尖終於捱到了那道刻痕，胸口的鑰匙碎片一下子就炸出了特別刺眼的金光。
他聽到周川喊了一嗓子啥，柳雪在那兒尖叫，李彎彎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這次可不是救命的繩子了，而是那種要和他一塊兒往火坑裡跳的勁頭。
遠處那咆哮聲一下子變得更響了，就好像被啥東西給惹毛了。
黑霧翻滾得越發洶湧了，那些像觸鬚一樣的東西鋪天蓋地地就壓了過來。
陸城呢，就感覺有一股滾燙的勁兒從自己手心往巖壁那兒湧過去，那些金色的符文就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來了，就跟星星掉進石頭裡似的。
“再堅持一會兒。”他嗓子都啞了，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別人聽的，還是在給自己打氣呢，“真正的……淨化……”
巖壁深處傳來那種悶悶的響聲，感覺像是有個特別大的東西被弄醒了。
陸城的意識又開始迷糊起來，不過這一回他可沒慌。
他就盯著自己手心和符文貼著的那個地方，看著金光順著那些刻痕慢慢佈滿了整面巖壁，突然就笑了——原來啊，那個系統說的“反派逆襲”，從來就不是他自個兒一個人的事兒啊。
李彎彎的手還緊緊抓著他呢，熱得都有點燙手了。
周川的刀光在黑霧裡劃出一道道銀色的線，柳雪的玉佛也在閃閃發光。
再看那巖壁上的符文，正跟著陸城的心跳，一點一點地亮起來，最後就像銀河一樣了。
當巖壁上的金光像活物似的順著陸城的手心鑽進他經脈的時候，他的後槽牙一下子就咬到舌尖上了——不是因為疼，而是有一種更危險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被抽離的感覺。
就好像有人抓著他的脊椎，正一點一點地往外抽骨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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