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得渾身顫抖,喉頭瞬間縮緊,胃裡猛地泛起一陣痙攣,乾嘔的慾望瞬間湧了上來。
羅炳森沒想到宋簡書反應這麼大,他小心的問道:“宋小姐?你沒事吧?”
宋簡書只覺得一股灼熱感從心底泛了上來,太陽穴突突跳的發脹,撥出的氣息都帶著滾燙的熱度。
她知道,自己恐怕又發燒了。
她閉了閉眼睛,隱藏起自己的不適:“沒事,鋪子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我們就回吧。”
羅炳森向燒餅鋪望風的馬仔打了個手勢。
鋪子裡的馬仔馬上加快速度,沒幾分鐘就把這不到十平米的小鋪子收拾齊整了。
羅炳森又留了幾個人下來,確保這三天沒人能來鬧事。
知道宋簡書要走,陳金嬌、陳阿婆和那個矮壯的敦實男人都出來送她。
宋簡書讓他們不要再送,只道:“好好掙錢,把你們的屋契掙回來吧。”
陳金嬌感激道:“小姐,我一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宋簡書沒有精力再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上車後,宋簡書心事重重的靠在車窗上。
車子緩緩啟動。
正在這時,她眼角餘光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手上提著一個巨大的鐵桶,正往城寨裡走去。
在香江,她很少見到和謝澹明一樣高的男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只見對方穿著印著萬昌船務的無袖汗衫,露出的胳膊肌肉虯結,還帶著不少猙獰的傷疤。
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的棉布褲,腳腕處用麻繩系起,步履帶風,身形挺拔。
宋簡書打量了一會兒,竟覺得這男人的背影和謝澹明緩緩重合。
思及玄稷曾經說過,他和謝澹明有個墜海失蹤的大哥。
不會這麼巧吧?
宋簡書忙叫人停車,讓人去追剛才那個男人。
但城寨地形複雜,派出去的馬仔並沒有追上。
宋簡書只好又折回燒餅鋪去打聽訊息。
陳金嬌見宋簡書又回來,緊張道:“怎麼了?宋小姐,是有什麼東西忘記帶了嗎?”
還是……覺得和她這個交易虧了,要反悔?
宋簡書顧不得陳金嬌的複雜心思,對他們描述了一下剛才那個男人的特徵,問他們知不知道是誰。
陳阿婆眼底閃過一絲警惕,她說:“我們不知道。”
陳金嬌更圓融一些:“小姐,我們幫你打聽一下。”
宋簡書狐疑地看向這一家人,低燒已經讓她的思緒混混沌沌。
但她仍撐著精神道:“……我要你們說實話。”
陳金嬌咬牙道:“我們真的不知道。”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來了。
羅炳森上前一步:“宋小姐,要不要我出手,保證能讓他們一家說實話。”
陳金嬌的眼神瞬間慌亂起來。
“不用了。”宋簡書揉了揉額角,“我不會對他做什麼。”
“只是覺得他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要見見他了解情況,你們可以詢問一下他的意願。”
“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三天後我會跟你們再見面,到時候同意與不同意,我都要知道。”
最後一句話,已經是暗藏威脅。
陳金嬌低下頭,微微苦笑:“我知道了,宋小姐。”
她怎麼忘了,宋小姐是一個很敏銳的人,怎麼會看不出她們的隱瞞。
宋簡書道:“我們走吧。”
上了車,羅炳森低聲問道:“宋小姐,為什麼不讓我去問?”
“沒必要。”宋簡書輕聲一嘆,“都是苦命人。”
羅炳森看著宋簡書精緻白皙的側臉,心中翻江倒海。
如果自己以前,也能遇見像宋小姐這樣好的人,他還會走上幫派這條路嗎?
宋簡書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羅炳森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把心裡話說出口了,他忙換上討好的笑:“宋小姐,我們送你到哪裡?”
“聖瑪麗安醫院。”宋簡書今天偷跑出來,難免有些心虛,“不用送到門口,遠遠地停著,我自己走到門口就行了。”
李經理和羅炳森俱是一愣。
好奇怪的要求。
但開車的李經理還是應了下來。
有錢人嘛,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毛病。
這時候的李經理,早就不把宋簡書當作什麼大陸來的北妹,他想,宋小姐肯定是哪家隱藏身份的大小姐。
估計是不常在香江生活,口音才會這麼生澀奇怪。
又是一次汽車轉輪渡,在碼頭邊,羅炳森就讓馬仔們散了,他和李經理送宋簡書回去。
七十年代的豐田汽車,減震程度還沒有後世這麼好。
顛得宋簡書無比想吐。
在她差點忍不住的時候,李經理將車停在了聖瑪麗安醫院約莫五十米外。
他和羅炳森正要下車送送宋簡書,宋簡書趕忙阻止:“不要送,你們都不要送!”
她本來就是偷跑出來的,目標越小越好。
宋簡書下了車,慢慢朝聖瑪麗安醫院走去。
她離門口不遠時,就有人發現了她,門衛驚喜道:“是謝太!謝太返來啦!”
宋簡書一愣,好幾個護士便跑出來迎接著她進醫院。
說是迎接,但更像是左右看顧著她,讓她不能再跑。
李經理和羅炳森都遠遠的看見。
李經理調侃道:“宋小姐不會真是什麼逃家大小姐吧。”
“難道她是宋家剛找回來的孫女?宋老先生的女仔要是還活著,現在也該生個孫給他了。”
羅炳森眼睛微眯:“你管人家這麼多,能住得起聖瑪麗安的有幾個是簡單的?”
李經理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你在替她說話?”
他警告道:“阿森,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你拼了這麼多年才有這樣的地位,唔好功虧一簣的喔!”
羅炳森點了根菸:“我知,李叔,你不用勸我。”
……
宋簡書那隱隱不祥的預感成了真,看來她偷跑出來這件事,東窗事發了。
幾個護士一直把宋簡書送到頂樓的豪華病房套間。
宋簡書深呼吸一口氣,讓她們先離開。
在她們離開以後。宋簡書動作緩慢地開啟了門。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如同一枚熟透的橘子,緩緩下沉,橘黃色的光輝被落地窗分成大小不一的形狀。
明暗交織的光線間坐著一大一小,同色的服裝勾勒出他們相似的輪廓。
室內的氣氛凝滯又僵硬,像是離開了主人的兩隻猛獸在對峙。
聽見門開的聲音,他們同時看向門口。
倦怠的光影間,高大男人的目光銳利地看向宋簡書:“你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