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人……”
玄一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往前湊了一步。
他臉上寫滿了困惑，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紡紗織布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太普通了？”
“是啊大人，蘇縣這地方，家家戶戶都有織機，十個婦人裡有九個會紡紗，這玩意兒滿大街都是，咱們……怎麼靠這個發財？”
“這不就是尋常百姓餬口的玩意兒嗎？”
“跟那些世家大戶搶生意，咱們這點東西，怕不是塞牙縫都不夠。”
一時間，屋子裡的熱烈氣氛冷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蕭潛，眼神裡全是同樣的疑惑。
這幫蘇縣的胥吏，官員，對這生計上的門道，是真的兩眼一抹黑。
自家大人這次怕是想得太簡單了。
蕭潛看著他們一個個抓耳撓腮、滿臉“這不靠譜”的表情，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
“眼皮子太淺。”
“你們跟那些被我坑了的蘇縣世家，有什麼區別？”
“腦子裡想的，都是從佃農手裡摳出三瓜倆棗，從窮人身上榨乾最後一滴油。”
胥吏們人臉色微微一紅，有些不服氣，卻又不敢反駁。
蕭潛沒理會他們的窘迫，手指順著地圖上那條貫穿全境的大江，用力一劃！
一道清晰的墨痕，從蘇縣，一路指向了東邊那片無垠的汪洋。
“你們以為，我要跟城裡的婦人搶生意？”
“錯！”
“我要做的，是讓她們織出來的每一匹布，都賣出一個她們想都不敢想的價錢！”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掃過每一個人。
“蘇縣的布，現在不值錢，是因為它們只在蘇縣賣！只賣給蘇縣這些窮哈哈！”
“可如果，這些布，透過這條大江，運到揚州、運到泉州，甚至運到大洋彼岸的那些番邦小國呢？”
“海貿！懂嗎？大宗貿易！”
海貿？！
這兩個字對他們來說，太過遙遠，也太過震撼！
那不是朝廷嚴令禁止的嗎？
雖然私底下一直有人在做，但那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之徒才幹的勾當！
蕭潛看穿了他們的心思。
“誰說我們要自己出海？我們是官！是朝廷命官！”
“我們要做的是築巢引鳳！把蘇縣打造成全江南，不，是全天下最好的絲綢交易市場！我們修最好的碼頭，建最大的貨倉，提供最安全的保障！我們甚至可以減免稅賦，給所有來蘇縣做生意的大商人提供便利！”
“你們想一想，當全天下的絲綢商人，都知道來蘇縣買賣能賺大錢，而且安全無虞，他們會不會擠破頭地湧進來？”
屋子裡一片死寂，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蕭潛的聲音充滿了某種魔力，在他們眼前展開了一副從未想象過的畫卷。
“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大商人，他們帶著成箱成箱的銀子來到蘇縣，他們要不要住最好的客棧？要不要吃最貴的酒樓？要不要去城裡最好的銷金窟快活快活？”
“他們帶來的船隊，要不要補給？僱傭的夥計，要不要消費？”
“他們帶來的每一文錢，只要花在了蘇縣，就是我們的利潤！這些流動的銀子，才是真正的金礦！”
“我們賣的不是布，我們賣的是一個能讓所有人都來這裡花錢的環境！”
“到時候，我們還用得著像王家一樣，去跟泥腿子爭那點田租嗎？”
“格局！把你們的格局開啟！”
一番話說完，蘇縣的胥吏們腦子已經徹底懵了。
感覺自己像是被開啟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裡面全是閃閃發光的金山銀山。
可……這事兒聽起來太大了，大到讓人心裡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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